作者:两只猪一只鼠 返回目录
连雨不知春去,一晴方觉夏深。
曙色的天光从楠木花窗透进来,屋内宁静的气息仿佛与世外隔绝,此刻随着光亮缓缓被驱散。
谢竹心半梦半醒中,听到身旁窸窣的穿衣声,知晓是夫君醒了。
易云霄习惯早起,身为武将,他一直有晨练的习惯,成婚三年来,谢竹心从未见他有一日懈怠,即便遇上年节,在他这也没有例外。
身为妻子,她也坚持与他同起,伺候他的起居饮食,即使他曾多次说过不必如此,可谢竹心却是心甘情愿。
她本就身体不好,娘胎里带着心疾,昨夜床笫间,夫君较往日折腾,她只觉浑身泛懒,起不来身。
挣扎片刻,谢竹心双手撑起上半身,对着已然下床,穿戴整齐的易云霄,轻声喊了一句,“夫君。”
女子披散的乌发盖住莹白圆润的肩头,声音是刚睡醒的软,显得格外缠绵。
易云霄闻声回头,硬朗好看的眉峰微蹙,“你躺下吧,我今日朝中有事,晚间也有应酬,不必等夜。”
言罢,颀长挺拔的身姿跨出屋外,轻声拢上房门。
谢竹心重又躺下,将半张小脸埋进被子,眉眼中染上一丝甜蜜的笑意,却不知命运的齿轮已然转动,今日之后,她以为的夫妻和顺,相敬如宾,将如梦幻泡影般不复存在。
都道镇北侯易云霄是冷面郎君,她二人成婚三年来,他从来神安气定,寡言少语,未在她面前流露出过多的情绪,只偶尔在情动时,有过些微失态,但他很快便能调整过来,恢复如初,有时谢竹心甚至怀疑,那一顷刻间的癫狂,是否真实存在过。
可易云霄待她也挑不出错处,她以为夫妻间应是如此,卿卿我我,如胶似漆,只会出现在话本子上。
谢竹心的母亲身子弱,以至于她自娘胎里也带了病,母亲生产后更是血气两亏,在她三岁时便过世了。
她的父亲是一间私塾的教书先生,母亲去后,他便没有再娶,父女两人相依为命。
直到她十六岁上,父亲在书院门口救下了重伤的易云霄,几人的命运从此纠葛藤缠。
那年他刚从北狄战场上凯旋而归,却遭朝中奸细暗算,重伤之下敲开书院后门,她父亲谢山儒将人扶进,悄悄擦拭一地的血迹,这才成功躲过数名暗杀死士。
谢竹心自小到大从未见过这般男子,他整个人如同宝剑出鞘,一身战场磨练出来的肃杀凌然之气,即使重伤之下也掩盖不了这份不容忽视的气魄。
她永远记得他同她说的第一句话,当时他倚靠在床榻之上,由着谢竹心帮他替换包扎臂膀的纱布,那个伤口极深,惹人战栗的血腥气直冲鼻窍,她见了都不免腿软,但对面这人却不吭一声,眸光如电。
“姑娘若害怕就放下吧。”
“不怕的。”她当时是这么回答的。
少女情怀如诗,在得知易云霄就是名震大祁朝的镇北侯之后,这份思慕再也掩藏不住。
谢山儒知晓女儿心思,是以在他欲报恩情之时,他问了一句,“不知易侯可有婚配?”
易云霄沉默一顷,面色不变道,“不曾。”
谢山儒满意的抬手抚须,嘴角的笑意更盛,“那你觉得小女是否相配?”
待到谢竹心知晓之时,婚事已然敲定,只等出嫁,彼时她心中被这份惊喜充斥,满以为他们二人是心照不宣,情投意合。
本应该是如此,不然,他为何要娶?是以婚后即便易云霄态度颇为冷淡,她也从来不曾怀疑。
“夫人,老夫人方才遣人来请,让您去趟集福堂,一道午膳。”
一道声音打断了谢竹心的回忆,是她的贴身丫鬟彩衣。
这是她嫁入侯府后,被拨来伺候她的人,一众小姑娘里,她独独偏爱彩衣,因她好学。
谢竹心一直有个愿望,就是做一个女夫子,不收分文教女娃们读书认字,只可惜如今身为侯府夫人,再不适合抛头露面了。
“老夫人每回来请,都要提为将军纳妾之事,恐怕今日。。。”
彩衣忧心的望着自家主子,谢竹心待她如同亲生妹子一般,她又何尝不喜爱这个气若青莲,恬静妍丽的夫人。
谢竹心自然明白,若说成婚三年来最大的遗憾,莫过于没能为夫君生下子女,都怪她体弱,于子嗣一事太过艰难。
她其实并未直接反对过纳妾之事,自小的诗书教养让她生不出独占夫君这样的念头,这有悖礼教,何况是她无能在先。。。
但这些苗头到最后都风吹云散,只因易云霄不愿。
老夫人犟不过儿子,只好从她这里入手。
谢竹心无奈苦笑,反过来安慰起彩衣,“左不过被母亲斥责一番,老人家向往天伦之乐,也是人之常情。”
用了几块点心,谢竹心简单拾掇一番,便往集福堂去拜见,既是母亲来请,万没有拖拉迟到的道理。
集福堂
易老夫人望着对面这个软面一样的女人,颇有种拳头落在棉花上的挫败感。
不论你说什么,她只管称是,从无忤逆,且她还是易云霄救命恩人之女,若有苛待,传出去肯定影响儿子名声。
只是七出之条,首当其冲便是无后。
易老夫人的面容及体态都保养的很好,岁月只为她添了一分端庄高雅,她轻轻啜饮一口面前的清茶,斟酌着措辞。
“竹心,你嫁入侯府三年,我怜惜你身体弱,不叫你日日来请安,府中大小事宜,也尽可以交由管事料理,可只一件,事关子嗣,就算丈夫无意纳妾,身为妻子,你也有规劝之责。”
见谢竹心乖巧颔首,易老夫人叹了口气,浅呷一口茶水,继续道,“待妾室生了儿子,也只认你一个母亲,于你而言,也是一份保障。
你且回去细想一下,我老了 ,等不起下一个三年,这件事,两月内你必得给我回音。”
谢竹心面上惭愧,粉面微垂,温声告了退。
回去路上,彩衣已然忍不住说道,“夫人,老夫人明知是侯爷不愿,偏要让你来为难,还下了两月之期,这该如何是好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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