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中央督导组 返回目录
第二天清晨,赵逸旭便携宋东升一同回宫,留下陈晓东独自整理琼台别院那杂乱无章的花园。
宋东升在回宫后的悠闲时光中,心中隐隐感到不安,便决定去寻求肖忠贤的帮助。
他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故惹恼了陈晓东,心中满是疑虑。
那日天空阴沉,乌云如同沉重的帷幕,低低地悬挂于天际。明明是正午,然而却似黄昏的阴影笼罩着四周。
辛水预感到了即将来临的雨水,细心地为他添上了一件斗篷,并从储物间中取出一把雨伞,语重心长地叮嘱他尽量在雨来之前赶回。
窗外狂风呼啸,宋东升紧裹披风,踏着急促的步伐,奔向肖忠贤的住所。
当他抵达门前,却见房门大开,心中不禁一紧,踱步走入屋内。欧阳高正坐于八仙桌旁,房间里弥漫着昏暗的气息,四周的摆设已被整理得干净利落,唯独床上只剩下几乎空荡荡的褥子。
“你在这里,师父呢?”宋东升忍不住问道,心中隐约感到一丝不安。
“他去金陵了。”欧阳高淡淡回应,神情若有所思,似乎在思索着什么,未曾点亮的灯火映照出他凝重的面容。
宋东升在屋内走动,心中不由得生出疑惑,“他是什么时候走的,怎么没告诉我,我好去送他一程。”
“我也不太清楚,大概就在这几天吧。”欧阳高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。
宋东升隐隐感到气氛的异常,“你怎么会不知道?”
欧阳高抬眼望向宋东升,眼神中掠过一丝复杂,“我没有见到干爹,只知道他走时嗓子坏了,已无法再说话。”
窗外,骤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,随即倾盆大雨如决堤之水般倾泻而下,耳边瞬间充斥着雨水打击地面的巨响,其他的一切声音在这一瞬间似乎都被吞没了。
宋东升沉默良久,声音低沉而艰涩地问道:“是陛下吗?”
欧阳高凝视着窗外狂风骤雨,缓缓点头,似乎无言的重担压迫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“可是,可是……”宋东升的声音在喉间反复,却难以吐出更多的言语。
此刻,他的思绪仿佛也被雨水淹没,神情恍惚,不知所措。
两人,一个站立,一个坐着,彼此间没有多余的言语,在这间阴暗且无人问津的屋子里,静静聆听着外头雨声的哀鸣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与压抑。
与此同时,太极殿内,随着暴雨的降临,烛台上点燃的蜡烛愈发显得光亮夺目,整个殿堂被温暖的烛光填满。
赵逸旭正专注地审阅着宋东升所书写的两张字,陈晓东在殿中伫立,赵逸旭随即将那两张字呈现于陈晓东面前。
“你觉得这字迹如何?”他目光炯炯,带着几分期待。
陈晓东凝视片刻,缓缓道:“颇有些诸葛枫诸葛大人的风采。”
雨势愈演愈烈,仿佛天空倾倒下来的水帘,笼罩着整个宫殿,打破了这间空旷房屋的寂静。
一名身着华服的司礼监太监走了进来,犹如一阵突如其来的风,打破了平静的氛围。
“你还不回去?”欧阳高的声音在静谧的空气中显得尤为冷峻,“天色已晚,你该在陛下身边伺候。”
宋东升从沉思中回过神来,微微应了一声,缓缓朝门口走去。
然而,走出几步,他才意识到忘记带伞,便匆忙返回取伞。
欧阳高见状,便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送他,宋东升却摆了摆手,语气坚定,“我自己可以回去,无需别人相送。”
骤然降临的大雨如同倾泻而下的瀑布,宋东升一踏出门口,斗篷便被狂风掀起,瞬间飞舞在空中。
他低下雨伞,紧裹住斗篷,急匆匆地消失在雨幕的朦胧之中。
这样的大雨令宫道上的太监和宫女们来去匆匆,唯有披着油衣的侍卫静立于雨中,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岳,毫无动摇之意。
转过一道宫门,离太极殿不远的宫道上,宋东升恰巧撞见陈晓东。
陈晓东身着飞鱼服,模糊的身影在雨帘中显得有些虚幻,唯有那投射向宋东升的目光,却如利剑般刺人,令他心生不安。
大雨滂沱,陈晓东身边的两名锦衣卫撑着伞,丝毫未沾雨水,犹如风暴中的岛屿,宁静而安然。
陈晓东之后又跟着两列锦衣卫,随着他的停步,气势顿时如山般凝重,周遭的氛围愈发紧张。
宋东升微微侧身,恭敬地向陈晓东行礼,“问陈晓东大人安。”
陈晓东挑了挑眉,轻蔑一笑,“不敢。”
他又以此种阴阳怪气的口吻令宋东升心中一紧,欲离开,却被陈晓东阻止,“雨下得这么大,你在外面奔波何事?”
宋东升语气含糊,“有些私事。”
陈晓东并未追问,心知肚明,“去找你师父了?”
宋东升猛然抬头,震惊于他的洞察力,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说来也是我的过失,”陈晓东微微一笑,似乎隐含着深意,“在送你师父去金陵之前,竟忘了让你们见上一面。”
此时,宋东升的心中掠过一丝恐惧,他面色苍白,声音颤抖,“你......我师父的嗓子......”
“自然也是我所为。”陈晓东淡淡道,“你师父聪明绝顶,乖乖地服药。然而有些不聪明的人,在挣扎之际,药灌不进去时,我便只能将火炭塞入喉中,弄得血肉模糊,真是惨不忍睹。”
狂风将雨伞吹得摇摆不定,宋东升无力地抱住伞,满身雨水淋漓。
陈晓东凝视着他狼狈的模样,沉声对两名锦衣卫下令,“送他回太极殿。”
当两个锦衣卫逼近宋东升时,他的心中不由一紧,立刻拔腿而逃,连那把伞也顾不得去拿。
雨水如倾盆而下,瞬间将他的身躯淋透,浸透衣衫的寒意和湿重的感觉令他愈发感到恐慌。
陈晓东凝视着宋东升的背影,恍若在这一刻才意识到,这个少年竟是如此瘦弱,犹如风中残烛。
宋东升一路狂奔回到东暖阁,辛木见他满身湿透,惊呼出声,眼中满是担忧与不安。
他在门口急忙脱下那条湿漉漉的斗篷,水珠顺着指尖滑落,湿润了地面。
辛水立即叫人去准备热水,煮姜汤,试图以温暖驱散宋东升体内的寒意。
然而,热汤尚未泡好,宋东升便已发起高烧,面颊如火般通红,额头上布满细密的虚汗,犹如雨露般滑落。
赵逸旭得知宋东升淋雨发烧的消息时,已是傍晚。他揉了揉眉心,疲惫地朝东暖阁走去。
夜幕完全降临,四周陷入一片沉寂,床边的四足铜炭盆中燃烧着银丝炭,散发出淡淡的暖意;
香炉里点燃的苏合香袅袅而起,弥漫在空气中,似乎想要带走这股阴冷的气息。
窗户微微开启,细雨的声音轻轻拍打着窗棂,似乎在诉说着外界的无情与冷酷。
宋东升躺在床上,微弱的烛光在他面颊上投下一层柔和的光晕。
他的长发散落在枕边,睡梦中的他眉头紧皱,似乎在与不安的梦境搏斗,眼睫轻颤,透出一丝脆弱的气息。
赵逸旭静静坐在床边,伸手轻轻探向宋东升的额头,那炙热的温度让他不由心中一紧,额头和面颊滚烫,双手却冰冷如冰,脖子间的冷汗如雨滴般滑落。
辛木与辛水在外间守候,刚刚为宋东升喂下药。
赵逸旭问道:“太医有何诊断?”
辛水回答道:“太医说,宋公公一向肝气郁结,心神不宁。今日恐是受了惊吓,遭遇雨淋,致使风寒入侵,才引发如此高热。药方已开,今夜或可退烧。”
赵逸旭点了点头,挥手示意她们退下。宋东升在梦中仍显得不安,双手紧紧攥在一起,咬紧牙关,似乎在压抑着什么。
赵逸旭小心翼翼地捏开他那双紧握的手,轻声询问:“你想说什么?”
宋东升挣扎片刻,声音微弱而带着哭腔:“别药我的嗓子,我什么都不说,别……”
赵逸旭低垂着眼眸,神情难以捉摸,“若换作是你,恐怕连命也无法保全。”
此话一出,宋东升不由得握紧了赵逸旭的手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他愈发感到恐惧,泪水不自禁涌出,顺着眼角滑落,融入他凌乱的发丝中。
赵逸旭轻轻用指尖拂去那滴泪痕,声音低柔:“所以,你要乖巧些,切莫效仿他。”
宋东升依旧在呜咽,微弱的啜泣声在静谧的房间中显得格外脆弱。
赵逸旭凝视着他,内心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情感,这个年轻的生命如此天真无邪,宫廷的残酷仿佛却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丝温暖的光辉。
他那双原本灵动可爱的眼眸,此刻却泪水涟涟,显得无比悲伤。
“好吧,”赵逸旭微微退后一步,尽管宋东升没有发出一个字音,但他心中已然明白:“若真有那么一天,我必将留你一条命。”
这个雨水倾泻的夜晚,宋东升并未听见皇帝的承诺,赵逸旭在宋东升苏醒之后,亦未再提起过此事。
然而,这承诺在赵逸旭心中,却是如此真实而深切,无法抹去。
翌日,雨过天晴,湿润的地面散发着清新的气息,为即将到来的干燥秋天增添了几分生机。
宋东升醒来,浑身的骨骼仿佛被重物压迫,疼痛难忍。
辛水不敢让他接触外界的风寒,终日将他拘禁在温暖的房间里。
欧阳高探访而至,带来了几样食物。
宋东升依偎在榻上,腿上披着温暖的毯子,头发随意挽起,松松地固定着一根发簪,显得有些无精打采。
“我早就说该让人来接你,这样你也不会淋得这么狼狈。”欧阳高略显责备地说道。
“与此无关,”宋东升缓缓回答:“我昨夜归来,遇见了陈晓东。”
欧阳高的神色顿时变得复杂,他聆听宋东升叙述陈晓东对他施加威胁的经过,继而问道:“你有没有什么对策?”
欧阳高皱眉沉吟:“陈晓东出身显赫,其祖母为大长公主,祖父乃是先帝亲封的国公,陛下对他极为重视,朝中权贵无不以他为尊。这样的贵公子,连我的师父都得小心翼翼,何况你我。”
宋东升满脸苦涩,低声说道:“他真的是极为讨厌我。”
“你们之间结下了何等仇怨?”欧阳高边为他倒茶边询问:“也未必是针对你,陈晓东这样的贵族,向来对我们这些太监毫不在意。”
“不过,冤家宜解不宜结。”欧阳高感慨道:“这几日我思虑颇多,陈晓东与我们截然不同,他若有过失,陛下也会因其出身和众贵族的面子,给予宽恕。然而,我们这些阉人太监,恩宠全系于陛下一念之间,稍有失误,便无人能援助,反而会有人落井下石。”
宋东升注视着欧阳高,心中感慨,长长叹息,脸上皆是愁苦之色。
欧阳高忍不住提醒:“我之言,是希望你能善加笼络陛下,你是否听懂了?”
“哦,我明白了,我明白了。”宋东升连忙应道,眼中流露出一丝了然。
欧阳高翻了个白眼,继续说道:“陈晓东那边,你暂且低头,三十年河东,三十年河西,未必没有他倒霉之日。”
宋东升性子温和,心底柔软,低头屈服并非难事。
欧阳高离开后,他从私房中取出一件礼物,静待陈晓东前来时将其相赠。
窗外的山茶花被大雨打落,花瓣纷纷坠地,满地狼藉,宋东升对此不由心生惋惜,便唤人将山茶换下,替换成各色菊花。
其中一种名为瑶台玉凤,花朵如碗般硕大,雪白如玉,层层叠叠,美不胜收。
宋东升精心挑选一盆置于窗下,细心浇水,松土,将枯叶和蔫哒哒的花瓣一一剥离,力求使其展现出最为动人的风姿。
辛水见状,忍不住说道:“指挥使大人今日进宫,恐怕已然接近太极殿了。”
宋东升闻言,忙不迭站起,手握早已准备好的礼物,匆匆朝外走去。
他离去了,辛水转身对身旁的小太监说道:“这盆花水浇得过多,还是让它晒晒太阳吧。”
一场秋雨过后,紫禁城的空气愈发凝重而寒冷,阴暗的角落里寒风犹如利刃般刺入肌肤,令人不禁打了个寒颤。
宋东升在太极殿前恭谨地拦住陈晓东,态度恭敬而小心翼翼,恳求道:“希望大人能海涵,不再纠缠于小人的过失。”
陈晓东却不以为然,缓缓打开锦匣,露出一枚错金银嵌绿松石的十八面骰子。
那骰子的面与面之间,金丝交错出如卷云般的纹路,而中心则镶嵌着一颗清透的绿松石,光泽夺目。
陈晓东玩弄着骰子,脸上的神情难以捉摸,他淡淡开口:“只要你安分守己,切勿再生事端,我自然不会对你有所不便。”
在这个权贵云集之地,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仿佛不再适用。
宋东升以这样的方式赔罪,却未能换来陈晓东半句温和之言,心中愤懑不平,还有点委屈。
只希望欧阳高能发奋图强,早日将陈晓东在皇帝心中的位置顶掉,这样自己才能安详一点。
陈晓东收起骰子,步入殿内面圣。
赵逸旭在御书房专注于批阅奏折,左侧墙下的长几上,静静摆放着一支青玉春瓶,瓶中插着两朵硕大的雪白瑶台玉凤,一高一低,恰似相背而立。
在那沉郁的墙面与长几映衬下,仿佛瞬间生动起来,焕发出一股生机。
陈晓东回收目光,恭恭敬敬地向赵逸旭请罪:“中贵人淋雨而发热,多半是因为臣的缘故,特来向陛下请罪。”
赵逸旭则毫不在意,眼都未抬,“淋了雨才发热,与你无关。”
陈晓东仍保持着谦卑的姿态,缓缓说道:“臣不能对这事置身事外。”
赵逸旭停下手中的笔,抬眼扫向陈晓东,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:“好了,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,不必放在心上,你起来吧。”
陈晓东这才恭敬地起身,心中略感轻松。
赵逸旭放下笔,端起茶杯,神色从容道:“你也看到了,他性情胆小,经不起惊吓。既然你已经收下他的礼,以后便不必再为难他了。”
陈晓东恭敬应道:“臣谨遵圣喻。”
然而,从陈晓东的态度来看,他并没有将皇帝随口提及的这番话视作无足轻重。
“关于中贵人与诸葛枫之事,锦衣卫已查明一切。”
陈晓东的声音在静谧的御书房中回荡,似乎暗示着接下来的波澜将要袭来。
小技巧:按 Ctrl+D 快速保存当前章节页面至浏览器收藏夹;按 回车[Enter]键 返回章节目录,按 ←键 回到上一章,按 →键 进入下一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