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新朝圆圆的三七 返回目录
松风苑内
沈明嘉站在书桌前,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笔杆上,笔下正绘着一副山水图,笔锋转折之处遒劲有力,可见其功底深厚。
自回了府之后,便有许多想要与他结交之人送了消息过来,刚开始还多有拒绝,可后面来信的次数越来越多,倒叫人有些不好办。
一味的拒绝旁人只当你在拿乔,知州家的小公子张知远还在信中调笑他是如今是举人老爷,看不起以往的友人,沈明嘉轻轻瞥了一眼信件,眸子里带了些笑意,
“云良可真会拿捏我的痛处,如今再不去见见他们,倒显得是我的不是了。”
张知远字云良,如今已经过了弱冠,却还是个混不吝。
知竹在一旁跟着道:“他们都知公子性子好,才敢如此说话。”见沈明嘉有出门的打算,就拿了件莲青纹刻丝鹤氅递给了过去。
今日的风雪小上了不少,窗明几净,日光和煦,踩在松软的雪花上便是一阵细碎的声音,沈明嘉刻意叮嘱了苑内看门的小厮,若人来问了,只说他在闭门看书,不方便露面。
心下怕的是被裴老夫人晓得他出去,估摸着定要说教许久。
张知远定下的地方在绣春阁内,是扬州有名的花街,里面更是有各色数不胜数得美人,望着那几个金灿灿透露着脂粉气息的大字,沈明嘉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,因他不常在扬州的缘故,少有涉猎这些地方,一时间走也不是,不走也不是。
可张知远早就瞧见了他,半个身子从二楼的窗户里探了出来,头带紫貂冠,唇若涂朱,秀美异常,他扬了扬酒杯,面上带着几分风流的意味,“沈大公子,你可快些上来。”
话音刚落,便被一双藕结似得嫩手给拽了回去,小花娘嘟囔着嘴儿,眼神轻轻一动娇嗔道:“爷不专心,该罚。”
张知远自幼就是个贪恋风月的,当即就将杯中的酒含在口中,渡给了那小花娘,“这酒比不得四娘的女儿香。”
沈明嘉一上楼看到的就是两人痴缠在一起的场景,他清俊的面色一黑,脚底打转就准备下楼去了,白皙耳廓红的吓人。
一旁还有几个纨绔见他这副模样口中调笑道:“哎哟,我们沈举人是个木头大佛不成?哪里有看到美娇娘扭头就走的?”
为首的男子姓齐,家中也是经商的,行三,所以都称他为齐三公子。
张知远晓得沈明嘉吃软不吃硬,眼看着齐三公子真的就要把人给逼走了,方才出声道:“胡说些什么,明嘉快些过来坐着,许久没见了,叙叙旧再走。”
“我保证不污你的眼了。”
最后一句尾音上挑,分明带着几分逗趣的意味。
众人听后又是笑作一团。
沈明嘉到底不是个小心眼儿的人,心下微微平静些后方才落座了,绣春阁中热气弥漫,他解了身上的大氅放在一旁,露出里面的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,整个人看起来清俊又斯文,鹤骨松姿,又因不喜脂粉的气息,面上冷淡的紧,倒叫人看出几分清冷矜贵之感。
风月场上哪里见过这般俊俏的郎君,那些个花姐儿的眼神瞬间就黏在了他的身上。
齐三公子将杯中最后一滴酒一饮而尽后打量了他一眼道:“我说明嘉你莫非还是个雏儿吧?”
“家中没给你安排通房丫头么?怎么到这儿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,好像姐姐们会吃人似的。”
沈明嘉自幼就被送到了书院里,回来的时间屈指可数,莫说是通房丫头了,就连能够说上话的女郎都少之又少。
除了老夫人跟前的德珠儿与他有些交情,可沈明嘉对她也并无男女之情。
乍然听到齐三公子这么一问,白净的面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红,端起杯盏,嘴角噙着抹疏离的笑,“不过就是对些事情不敢兴趣罢了。”
“这是哪里的话?怎么会有不感兴趣的,软香温玉只有你试过了才觉好。”
“没有兴趣只是托词罢了,想来是明嘉眼界太高了,瞧不上这些小花娘而已。”
张知远口中磕着瓜子儿,旁边的小花娘就以手作为托盘,帮他把瓜子皮儿给接了下来,一双媚眼儿只盯着沈明嘉腰间挂着的玉佩,那可是上好的羊脂白玉,少说也要几百两银子,果真是个大主顾,
“这位公子气度不凡,自然是看不上奴家这些庸脂俗粉。”
“不过今日可有一个响当当名头的人物,保准郎君们看了都移不开眼儿。”
齐三公子先来了兴致,“哦?不知你说的谁?”
“自然是绣春阁的花魁,妙音。”
妙音名字听起来十分清雅,那模样生的也是一等一的出众,清华出尘的紧,与这烟花柳巷截然不同。
“我倒是听说过她的名头,怎么的?今儿个是要露面么?”
小花娘又拿了一半甜瓜喂到了张知远的口中,“是呢,今儿个妙音姑娘出来坐镇,所以奴家才说郎君们有眼福了。”
她捂着嘴儿轻轻一笑,一股子风流媚态。
沈明嘉只是看了她一眼,忽然想起掩藏在红梅与白雪之间的那双乌木瞳,待回过神后,便将那不合时宜的想法抛之脑后。
就在这时大厅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,哄笑声,还有惊呼声,
“妙音娘子!”
齐三公子听到了妙音的名字便再也坐不住了,当即把身上的小花娘一推,打开隔间的窗户就往外望去,
只见一道曼妙的身影正站在那戏台子上,颇有绝世佳人的风采,明眸皓齿,一举一动皆是万千绰约风姿。
偏生那张脸又生的清冷,娥眉轻扫,比玄天之外的那捧清雪还要疏离几分,当得一句盛颜仙姿,耀如春华。
见惯了美人的张知远眼中也不免流露出几分欣赏之色,却又开口道:“我知一人比着妙音生的更美。”
齐三公子扭过头来,“云良你莫不是在放屁?”
眼中写满了浓浓的质疑。
他说话粗俗,好在张知远不和他一般见识,说完后又闭口不言,卖起了关子来。
其他几个纨绔也被钓足了胃口,“云良你说的究竟是何人?竟然还会比妙音姑娘好看,快讲给来听听。”
张知远哈哈一笑,“你们就如那色中饿鬼似的。”
他抬着手指来指沈明嘉,“这人你们都不熟悉,只有明嘉熟悉。”
“哦?这是什么意思?难不成明嘉深藏不漏,还藏着个美娇娘不成?”
沈明嘉也抬着眼尾看了他一眼,想看看他能说出个什么名堂来,手中端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,面上顿时染了一层淡色,眸光潋滟,唇红齿白,俊俏的紧,倒把满屋的花姐儿给比了下去,无人有他面皮子生的好。
“那人就是明嘉爹爹新纳的姨娘,名字唤作柳琳琅。”
“你要问我如何知晓的,那便是前些年柳小娘遇到了地痞想要欺辱她,刚好被舍妹救了下来,我只望了一眼,那魂儿差点就没了……啧啧……我从未见过生的那般得小娘子,只道是世无其二!”
“妙音和她一比,就像是鱼目与明珠。”
众人见他已经带了几分醉意,便嗤笑道:“发酒疯呢,真有那么好看?”
“自然是如假包换,不信你问问明嘉啊。”
张知远躺在长椅上半眯着眼,说不出的风流。
却未注意到沈明嘉拿着酒杯的手轻轻一顿。
那些个纨绔都面带期待的看着沈明嘉,却见他怔愣出神,便又开口唤了一声,“明嘉?你且说说,云良讲的可是实话?”
“既然是府中的姨娘,那就算是半个母亲,不该拿出来说事的。”
沈明嘉让知竹将杯中的酒满上,一饮而尽,他眉眼清隽秀美,眼睛里潋滟的光彩宛如温玉那一点微微的莹泽,声音虽清润但带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。
张知远也明白自己失言了,哪有当着别人的面调侃他父亲后院那档子事的,随即赔笑道:“明嘉说的对,我自罚三杯。”
杯中的酒水乃是秋露白,入口甘香,回味带着微酸的苦味。
众人一杯接着一杯,沉溺在声色犬马与纸醉金迷中。
沈明嘉也不知喝了多少杯,酒水下肚后他反而觉得脑海中一片清明,不过白皙的面上略带了几分微红,更是醉玉颓山,风姿挺秀。
这些人中不免也有好男风的,不过也只能多看两眼,饱饱眼福,不敢动那歪心思,谁不晓得沈家在扬州城中也算半个土皇帝了,谁敢把主意往那上面打可真真是在自寻死路。
一些喝醉了的年轻公子互相抱头痛哭,还有的则是被小花娘扶走了。
知竹看着还算清醒的沈明嘉轻声道:“大公子天色不早了,咱们也该回去了。”若是再晚一些,定然会被发现。
沈明嘉点了点头,与张知远道了别便出了绣春阁,刚踏入风雪之中,周身的温度就降了下来,他望着纷纷落下的雪花,忽出声道了句,“今年的雪比往年要大些。”
知竹随声附和,“确实,瑞雪照丰年嘛,公子今年定然会顺顺利利,平安喜乐。”
他一贯喜欢说些吉利的话,讨个好彩头。
沈明嘉听了也高兴,便随手打发给他了一小块碎银子,一路上有说有笑,也落得轻松。
可等两人回到沈府时,齐齐傻了眼,大门已经落了锁,若是唤人来开,明日定会被责问一番。
知竹想了想,眼珠子一转,“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进去。”
沈明嘉还真以为他有什么法子,最后居然是钻狗洞,他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越发的盎然,分明温和至极,
却让知竹打了一个哆嗦,随后狠狠挨了一脚。
知竹捂着屁股,呲牙咧嘴道:“要不公子你踩着我的背,然后从这矮墙上翻进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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