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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 小黑与谭院长:爱与记忆的交织之旅

作者:白剑LW 返回目录


    谭院长与璐璐在一起打毛衣。

    “哎呀!闺女你真聪明一学就会!”谭院长拍着手称赞璐璐。

    “是名师出高徒,谭阿姨。”璐璐低着头,棒针慢慢在指头滑出。抿嘴!脸上绽放着花一样的笑容。

    “我手脚太慢了,烦死了!”

    “急什么,你已经编得很好;学得也快。璐璐告诉你,我小的时候可惨了,天天跟着妈妈打毛衣。当年因为生活很艰难,不像现在啥都有。每年一放暑假就是我的噩梦开始。我妈从毛衣厂接零活回家加工,没日没夜地编为了补贴家用,说到底还是为了我们姐弟俩。我当时还小爱玩,根本不想做。所以不少挨骂挨打;一时说我粗手毛腳抓起棒针就像一头牛在犁地,一时说我慢吞吞不用心。哈哈哈!有几次她生气了还打我。哎哟我真怕了,幸好奶奶不偏心也很宠我。”

    “母亲紧张孩子而已。能理解,我又搞错了”璐璐把棒针放下解开毛线又重新开始编织。“后来呢,是谁教会的你。”璐璐一边打毛衣一边聊天。

    “后来参加工作,到了孤儿院。当时物资匮乏,冬天很多孩子冷病了。政府补贴也不多,啥都缺!不过我们不缺办法、不缺爱心。还是李哥有办法,招呼了战友们出去几天,扛了十几袋很好的纯羊毛线。领导马上动员大伙打毛衣而且严令一根线也不可浪费。二十几个小孩每人一件。四个姑娘分配下来要打六件,可把我急坏了真后悔当时没有好好跟妈妈学习。唉!'书到用时方恨少,事非经过不知难',还好有同事帮助,她们教我一个办法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办法,还有捷径吗!” 璐璐好奇的问。

    “傻瓜,捷径是日夜奋战。他们说先找个人来练练手,往大号方向的编,因为大了可拆,可以重来改小,这样避免浪费,如果一开始就以小朋友的尺寸编,小了就改不了,浪费时间和羊毛线。”

    “第一只白老鼠是谁?”璐璐转头笑了笑问。

    “是李哥。原本是打给李哥的,后来你猜怎么着,哎呀!我现在想起来也过瘾。毛衣打出来根本不像样,两只袖子短得要命才到肘子,衣身像现在的紧身衣,李哥穿上后又紧又短,露出大肚皮。哈!实在把大伙乐了一天。我焦急要拆掉重编,可李哥说‘太冷了,先给小黑吧’硬是把毛衣套在小黑身上。袖子还好处理,卷两圈就对付过去了,但衣身太长都拖地了。李哥使坏,他把毛衣拉高,然后在小黑腰间绑上皮带固定。那件毛衣即是外套也裤子。璐璐你能想像吗,小黑那坏蛋不喜欢套给妹妹,呵呵,真坏!”

    “谭阿姨你……们太……逗了。”璐璐早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
    “唉!!世间最坏的其实是时间!想拉长一点,再给我一点点吧,它原来是个吝啬鬼。我们想留住这一刻吧,它却匆匆忙忙走掉了!”谭院长突然感慨起来。

    “啊!”璐璐扎到手了。她分了心力度过大,针剌进食指指头。伤口滴下几颗血珠子,血液染红了几条毛线。她抽手用牙齿咬了一下,血更大沾满整个手指头。谭院长慌忙去找创可贴。璐璐随手用毛线包裹着,一会后,谭院长找到创可贴为她贴上。

    “闺女,都是我不好,让你分心了。”

    “阿姨没事,你看,”璐璐挥挥手继续编,“然后呢,任务能完成吗。”

    “还好,领导发动附近的群众帮忙,不到一个星期就完成了。不过我那件毛衣小黑死活不愿意穿——坏蛋,最后还是李哥掏钱买了一件棉袄给他。他爷俩从小关系就很好。小黑总爱欺负李哥——坏蛋。”

    “谭阿姨,小黑太坏了!”璐璐冷不防的说。

    “不!小黑很好的,又善良又懂感恩。你看看冯教授对他多好,就能看出小黑的人品。你说是不是。”谭院长挨近璐璐说。璐璐的棒针在毛线间穿梭并没有回应。

    “过了九月,他就满25岁了。书读得不太好,不能怪他是我的疏忽。没有教好他,但不代表他笨,不想读与不能读书是不一样的璐璐。他勤快得很,空闲的时候还去跑外卖赚钱。闺女你觉得呢!”

    璐璐停了一下棒针,轻轻的一笑。

    小黑休息了两天。冯教授还没找他。小黑明白冯教授是让他好好休息,一直以来冯教授特别关照他,让他养好身体从不催促。但小黑心里惦记妈妈的病,决定晚上下班后找冯教授谈谈。

    吃过晚饭。小黑陪妈妈在后院散步,他比妈妈高出一个头,从上俯视她的脑袋,头发少得可怜,风轻轻一吹;已经露出大块皮肤。让小黑越看越心酸。走了一会,谭院长要回去看英子,小黑也去院长办公室。

    小黑站在门外,透过玻璃看到冯教授坐在椅子上左手拿着电话,右手肘撑桌子叉开拇指与食指不停的按压太阳穴。小黑敲门冯教授朝他点头,示意让他进来。冯教授指了指沙发,小黑坐下。

    “小黑,休息好了吗,为什么不多休息几天呀。”冯教授放下电话问。

    “不累。”小黑回答,“教授我妈妈的报告应该出来了吧”

    “出!是出来了,嗯,报告。”教授显得闪烁其词。小黑感觉到教授有些反常。可能这段时间的经历让小黑成熟了,也许他灵力的提升让他察觉甚微。不管怎么说谭院长的身体情况总让他不安心。

    “教授,看过了吗。”

    “看过,不过刚才让他们再复查一次,”冯教授来到吧台,取出只杯子说:“咱们喝杯咖啡慢慢聊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!”小黑看着教授背影回答。

    “咛……咛……”

    小黑第一次感觉冯教授搅拌得太慢了;像花了一辈子的时间。

    咖啡到了桌子上,冯教授还未坐下。小黑就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我妈妈的老人痴呆症严重吗。”小黑问低下头的冯教授。

    “扫描发现脑里有肿瘤,血液化验有止痛药的成份。所以谨慎起见我要求再复查一次。这种止痛药是专为癌症病人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是老人痴呆症吗,你说了一大堆这些话,跟我妈妈有什么关系,我妈妈只是早期的老人痴呆症,不是吗。不是说好了是老人痴呆症吗。”

    “小黑请冷静一点,我多么希望谭女士什么病都没有,多么希望结果搞错了。”冯教授靠近小黑双手抓紧他的肩膀,轻轻的前后摇一摇,把语速放得很慢。

    小黑一边点头一边说,“医院缺钱,你不想为我妈妈治疗,一定是这样,你在骗我是吗。”

    冯教授猛然把小黑抱入怀里说:“孩子啊,结果是不会说谎的。”

    冯教授胸前的衣服开始变冷,寒意一直扩散到全身。西装马甲挂上刺骨的冰水然后把衬衫都湿透了。手臂箍着发抖的小黑越来越紧,下巴安抚着他的头发。

    6:00。小黑拉开妈妈脱了色的军绿色帆布包,只有一些零钱和证件。探手再摸摸隔层,感觉到有几个长方形的盒子。手已经在链条上,最后小黑也没有打开。他在妈妈的床上坐下。

    6:08。妈妈的双脚动了动,翻身侧卧。

    6:13。妈妈身体上下浮动带着轻轻的鼾声。

    6:20。妈妈的左手指头抽动了几下。

    6:21。妈妈皱了皱眉。

    6:22。妈妈的鼾声停了一会儿,手摸摸了头发。

    6:25。妈妈叫了一声,“哎哟!”然后睁开眼睛。

    “妈妈!早上好!”小黑娇声娇气地喊了一声,然后躺在床上抱着妈妈。

    “小黑,早上好,”谭院长坐起身体,双手抹头发,说:“你今天起来怎么早,医院有任务吗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啊,加了两天班。冯教授放我几天假。”小黑笑着回答。

    “好啊,冯教授人真好,你以后要服从冯教授的安排,知道吗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了,妈妈我们今天去酒店喝早茶。”

    “酒店太贵了,随便吃点什么就可以了。你还要结婚,将来很多的地方用钱。小黑老实交代你有对象吗。”

    “妈妈起来啦,边吃边聊。”小黑跳到床边拉着谭院长的手说。

    “先告诉我,有没有喜欢的姑娘。”谭院长装作生气了。

    “我喜不喜欢无所谓,你喜欢就可以啦。等一下在路上你随便挑,只要你喜欢我就马上抢回家,妈妈快点起来。”小黑秒变回了小孩子。

    “抢亲?哈哈哈!你这流氓。儿子!璐璐这姑娘不错呀。”

    “好!就抢她。”小黑随口附和着她,伸手正想翻妈妈的旅行箱拿衣服。

    “小黑!”谭院长突然紧张的叫一声,吓了小黑一惊。

    “到了门口等我,乖儿子。”谭院长马上又温和的说。

    小黑慢慢退出门外,门还剩一点缝隙的时候他偷偷瞄了一眼,看到了一本病历,妈妈慌手忙脚把它藏入箱子底层,取出一件上衣,小黑轻轻的关上门。

    “教授说得对,妈妈在隐瞒病情。到底为什么?”小黑站在门外脑海全是谭院长以前在孤儿院的画面。

    半小时后小黑把妈妈领到一家五星级酒店。他一股脑地点菜; 他恨菜单的品种太少;生气桌子太窄,摆不下想吃和不该点的菜。最后是谭院长制止了他,问小黑为什么点那么多,失控的小黑支支吾吾地说:“吃不完可以打包给医院的同事吃。”才勉强把妈妈忽悠了过去。这顿早茶小黑吃得很慢、很少、但很开心,因为妈妈吃得很开心。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妈妈要求很低,很容易满足,小黑后悔知道得太晚了。

    “儿子,我想去院里看看,你想去吗。”谭院长问。

    “想,太想了。我们一起去吧。”小黑表现得很高兴。

    启航孤儿院的面积扩大了两倍有余。远远的已经听建筑机器的呐喊声,母子俩在门口张望了一会,正想携手进去。一个戴着红色工程帽子的高大中年男人冲他们呼喊。

    “喂!干嘛!”他边喊边朝他们小跑过来。小黑一看一听心中无明火起:“敢扫我妈妈的兴,今晚就让你退休。”小黑握紧拳头低头盯着他。男人走近后立刻换了一幅嘴脸,笑嘻嘻的地说:“谭姐!怎么又是你,哈哈……”

    “小黑,他是我同事的弟弟,伟权。快叫权哥。”谭院长指着男人说。“他现在是这里负责人”

    “权哥。”小黑松开五指,站在妈妈身后,叫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他是谁。”男人指着小黑问。

    “我们院的孩子。”谭院长说。

    男人不客气的把小黑拉到身边,拍一下小黑肩膀大大咧咧的吼:“小兄弟,你看看到处乱哄哄;脏兮兮,有啥好看。我这一帮兄弟都忙得要死,如果一不小心碰上谭姐,你让我怎样跟我姐交代。还有……还有这么猛的太阳能到处跑?不能对吧。”

    小黑点点头没有正视他。

    “伟权,我再看一眼就知足了。”谭院长轻轻的说。

    “天呀,你焦什么急。上级领导都发话了,谭素珍还是院长。怎么了,你还怕别人跟你争。”男人朝谭院长大声高喊。朝小黑点点头接着说:“小兄弟,你评评理,我说得有道理吧。”

    未没等小黑反应。他像吃了兴奋剂似的,嘴巴刹不住了,“我真不明白,别人退休都是到处旅游吃吃喝喝;跳跳舞唱唱歌一天就过去了,你却隔三差五跑我们的工地,想干嘛?是想抢我的饭碗还是怕我们偷工减料?”

    “简伟权,在孩子面前不要胡说八道,”谭院长盯了一眼他,“我是闲得慌呀。”

    “闲?找个伴嘛!上大街呀,看见谁顺眼就抢他回家当你的老头子。”

    哈哈哈!母子俩被他逗得捧腹大笑。小黑想起早上自己说的玩笑,妈妈想起小黑说的疯话。

    “好了,好了!看也看过,笑也笑够了回去吧。我很忙。谭姐你想我们早点完工,就少点过来。小哥负责安全送她回去,少一根头毛我饶不了你。”

    “好的,我知道了。”小黑说。

    “好吧?小黑我们走吧。”

    母子俩依偎回去,小黑刚坐上车,从后视镜看到伟权手拿一卷什么东西,边挥手边跑过来。小黑下车他已经来到跟前,打开车门。把一幅彩色的图画递给谭院长,是启航的效果图。

    “谭姐,这是最新的效果图,现在政府再增加了资金,在原来的基础上添加了图书馆。你看看,附近还可能建一所儿童公园。”伟权把图展开—— 一米长半米宽。

    “伟权,真的要过完春节才可以完工吗。”谭院长抬起头问。

    “可能比原计划要延长几个月吧,”他温柔地说,“我们应该骄傲,国家强大了,啥都不缺?你说是不是。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谭院长左手抓住图的左上角;右手掌在图纸上滑动。

    “谭姐,我答应你。工程完成我第一个通知你,陪你溜一圈,全省最大的福利院。哈哈!”

    “唉!如果启航是一个普通的幼儿园那该多好。”

    小黑的商务车在路上慢慢走动,妈妈双手扶着效果图睡了。

    晚上。小黑来了冯教授的办公室,他今天非常清醒和理智。他想知道妈妈这种情况该不该动手术。

    “从医学角度来看,谭女士完全康复的机会很低。癌细胞已经扩散,她现在是用意志克服身体的痛苦。有人觉得这不可能。但世界上有很多这方面的案例,病人心中有某种信念让他可以对抗病痛,用我们中国人的话——心愿未了。”

    “教授,我知道妈妈的心愿是什么,她想亲眼目睹孤儿院的落成。如果心愿已成会怎么样?”小黑紧张的问。

    “总结下来大概是两种情况,第一种:积极配合治疗;第二了无牵挂放弃了,最后很快死亡。”冯教授摇头叹息,停了一会接着说:“人类的情绪真的太难理解了,大脑可以通过药物来稳定情绪,但最终还要看病人的求生欲望,当然也要考虑身体情况。就谭女士来说吧,她是勇敢且坚强的,连身边的人都能骗过去,她忍受了多大的痛苦,常人无法承受和体会的疼痛。我最清楚、了解。太多太多病人受不了而选择自杀。”

    “做手术的话,机会有多大?”

    冯教授看了一会小黑说:“你想问,手术后能活多久?这个手术我可以做,也可以保证谭女士手术过程没有生命危险,但我估算不了手术后的情况,我很难给一个正确时间给你,小黑!我们是朋友不想瞒你,支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。术后有可能是一个月,也可能是几天。我无法.....”冯教授喝了一大口咖啡,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,我知道……她想看看新的孤儿院,她曾经说过‘启航不只是工作,是我的事业’,我不知道现在能为妈妈干点什么,教授你帮我拿主意吧。”小黑虽然是伤心,但经历告诉他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,他已经懂得生老病死是必然的事,他成熟了许多。但总不能一天天什么都不做,这样才是最难受的,结果是怎么样他很清楚,他可以接受。但妈妈的生前、死后,有些事情必须自己去处理。

    “小黑,应该通知她的家人呀。你没有权力决定谭女士的事情,她还有家属,在法律上你不是他的儿子。懂吗?我这样说可能会让你伤心,但这是事实,”冯教授拍拍小黑肩膀,“通知他的家人吧。”

    “妈妈有一个儿子,但已经移民去了美国多年。他很少回来,妈妈也很少提起他,我就是她儿子。这样说她也不会反对,”小黑确实不高兴了,一个常年把自己的母亲掉下的人,不配当儿子(这只是小黑一相情愿的想法)

    “你再尝试与谭女士沟通,如果不行我们再想办法吧。”冯教授耐心的跟小黑解释。

    “她是故意隐瞒,我还有什么办法。孤儿院要年后才能建成,她应该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,才那么焦急想看孤儿院,今天我陪她去过工地,我能理解她为什么隐瞒病情,她现在想与孤儿院来个告别了。但看来也是来不及了。”

    “让她看看建成后的孤儿院也不难,小黑!以你在梦里的能力这个事也好办。不过,我最担心的事,一旦她完成了最后的心愿,不一定有好的结果。支撑她的拐杖没有了,她会立刻倒下的。你能听懂吗?——小黑。”冯教授把剩下的咖啡一口喝光,“人类发展到现在,有太多事情没法理解,有太多没法解决,有太多遗憾。你有能力实现她的愿望是好事,但心愿了结,她就找不活下去的理由,但我们又不忍心让她失望。怎么选?我也没主意。就算你有再好的医术,拥有全世界最好设备,又能怎么样。亲人一旦受到病痛的折磨,我们也跟着受罪,不是吗。唉.....”冯教授像一下子没了力气,瘫痪在沙发上。眼光透出了深深的失望、无助。

    小黑明白了冯教授的意思。他想,“总不能让妈妈带着遗憾离开呀,如果她的病是无法治疗,离死亡也不远了;不知道妈妈还有多少时间。那我一定要在梦里为妈妈实现愿望。对!这是我唯一能为妈妈做的事情。”小黑的思路反而变得清晰,这一刻他几乎比冯教授还要冷静。

    “教授以你的经验,我妈妈还能撑多久。求你了告诉我吧!”

    “唉……她这样情况随时都会.......随时都会离开——我们。要不我明天跟谭女士再谈谈,或者.....”冯刚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结果,谭院长会随时发病,一旦发病情况绝对是危险的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教授,我记得你说过,‘中心医院的设备是全国最好最准确的’。而教授也是最好的脑科医生——我们应该接受这个结果。我要妈妈开开心心的离开这个世界,”小黑突然脸上展开了纯真的笑容,久久地凝视一处。“妈妈总是说‘忙了一辈子,但不累。每天在启航都是开心的。’我相信,也的确是真的。我这几天回想了很多小时候的往事,真的找不到妈妈不开心的时候,一次都没有。我要亲手送走妈妈,”小黑坚定地看着冯教授,“除非教授你现在告诉我,你有办法治好她的病。”

    “我很抱歉。”冯教授说。

    次日中午小黑来到谭院长房间,她坐在床上背靠着墙,侧头。效果图摆在她的大腿上。“妈妈!”小黑轻轻的喊了一声,谭院长没有反应。小黑再次呼唤妈妈,谭院长还是未反应,小黑心中一阵恐惧,把谭院长抱入怀里哭喊“妈妈!妈妈。”

    “小黑,儿子!儿子!妈妈在,妈妈在!不害怕。”谭院长抚摸着小黑的头发,安慰着惊慌的他。原来妈妈只是睡得太沉而已。这一惊叫璐璐也听到了,她急匆匆的从隔壁房间跑过来,看见母子俩抱在一起。小黑在低声哭泣。谭院长朝她摇头,璐璐退出去关上门。

    “宝贝儿子,长那么大了还撒娇?” 谭院长推开小黑看见他满头大汗,她随手抽出几张纸巾,在小黑脸上温柔地抹擦着。

    “妈妈,我做了个噩梦,你走了离开了我。我很害怕。”

    “傻瓜,梦是假的,我在。”她打了几下小黑屁股问,“痛不痛?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!不痛,妈妈打我不痛,你再使劲打吧,”小黑流着眼泪笑着回答。“妈妈你为什么不去美国找你的儿子。”

    “我喜欢这里,还有现在网络太方便了,我们经常视频聊天,他成家了也过得好。就可以啦,不需要天天呆在一起。”谭院长的手有点颤抖。

    “我们也天天呆在一起呀?”

    “因为我喜欢小黑啊,还有你还没有结婚,妈妈担心你呀。”

    “唉!”小黑叹了口气,心想,“别的还可以想办法,结婚我真是想也没想过。”

    “妈妈你想不想看看新的启航。”

    “当然想,不过我们不能死心眼,不能执着。要学会放下,知道吗小黑。你要答应我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,都要顺其自然乐观面对,人生虽然苦短,但一定要学会分辩是非,切记不可做违背良心的事。儿子要记住啊”谭院长捧着小黑的脸,一遍一遍的看;一下一下的抚摸着。“宝贝儿子,生老病死是很自然的事,每个人都要面对,每个人都逃不了。既然是一定要发生的事。我们何必害怕与伤心呢。”

    几天后,谭院长提出要回家了。在阳光医院住的这段时间,她觉得光仔和璐璐都很有爱心与责任心,可以照顾好英子,她很放心。虽然她有点不舍得,但是终归还是回家会好一点。小黑、冯院长也多次劝谭院长留下。谭院长婉拒了他们的要求,觉得总在别人家住有点不自在的感觉,她也清楚自己时日不多不想给他人添麻烦。而且现在交通方便,住得也不太远可以随时来往。

    冯教授专门为谭院长安排了饭局,把医院的同事都叫上了。这顿晚饭大家都吃得很尽兴,特别是璐璐与谭院长像极了一对好姐妹,既依依不舍又欢声不断。小黑也第一次戴上了愉快的面具,一整晚也没有“摘”下来。时间来到10:36分。晚饭终于结束了,小黑准备开车送妈妈回家,他一边拉行李一边要求妈妈坐副驾驶座。他说想跟妈妈聊天,谭院长当然是答应了。

    商务车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,前方闪烁着刺眼的红灯。小黑看了一会妈妈,喊了她几声谭院长睡着了。小黑压压帽子,打起左转车灯。他右手扶稳妈妈;左手猛打方向盘进入掉头车道。十分钟后他们返回阳光医院,闸门“吱……吱……吱……”打开,冯教授与爱丽丝和几个医护已经站在大楼前等待着。小黑进入医院后立刻熄火,几名医护把准备好救护床推到车旁。小黑下车把妈妈抱起,平放在床上,由医护推入电梯。小黑与冯教授点点头。他来到爱丽丝面前,停了一会,看了爱丽丝片刻,猛然抱起了她又放下,亲一下她左脸蛋。又再次抱起她,放下。说:“爱丽丝,今晚把世上所有的时间都给我,谢谢!”亲了一口她的右脸蛋,转身跑开。小黑以为这次自己够礼貌了,一下两个“美式礼仪”。

    爱丽丝扬扬眉毛一个劲的点头,一个人站在门口不停地说:“OK——OK——OK”。

    小黑脱光了衣服,是真正的脱光,一丝不挂,帽子也不戴了。金龙在灯光下栩栩如生。冯教授也是第一次看到小黑的裸体;也仿佛是第一次看到金龙纹身。在身体的位置虽然是不变的;还是只有一根龙爪,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凶猛,没有瞳孔的龙眼更加鬼异恐怖,凝视了它一会,金龙好像会在小黑身上游动;会跟看它的人对视。令冯刚教授和爱丽丝不寒而栗。

    入梦后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,小黑马上呼唤月龙,它应声现身。他们走了佷久也找不到光亮的地方,漆黑总是包围着他们。小黑把星星纹身发出去,但不管用。他开始发脾气,使劲一跃但还是无边无际的黑暗,好像原地不动似的,又像被装入一个墨盒里。最后月龙把火犬招了出来问它这是什么情况。

    “小狗,主人真的很生气,你小心说话。”月龙把火犬拉到身边说。

    “真主。你只管想着你找的人,我嗅到了会告诉你的。”火犬在小黑脚下,轻轻摆着尾巴说。

    “快找!”小黑没有看火犬,大喊了一句。

    小黑、月龙、火犬到处跑也没有找到谭院长。无论他们去到哪里都是一团黑。小黑的怒火已经烧到极限。他上窜下跳纵有使不完的劲但无处施展。

    “月龙,烧。”小黑大喊。月龙不敢抗命。张开大口四处喷出火焰,但火光过后很快恢复了漆黑,并没有起什么作用。他停下来,原地坐下确实想不到还有什么方法。

    “真主,主人。我能说话吗。”火犬害怕的问。

    “说吧!”月龙回答。

    “真主要找的人很可能是无欲无求,没有欲望就没有梦境,没有梦境我就嗅不到她。”火犬说完躲在一角不敢再说话。

    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。月龙伸出触须把火犬抱了回来,它感觉到小黑的失望和愤怒。

    “主人,这证明妈妈并没有什么放不下,她没遗憾,你应该高兴才对呀。”月龙怯生生的说。

    “现在见她一次就少一次了,她为我为妹妹付出太多了。我很想为她做点事,让她开开心心的离开人世。”小黑很痛苦。“妈妈……”他大喊了一声。

    月龙紧紧的缠着小黑,轻轻的把主人放平,龙头回到右胸肌里,龙爪子抚摸他的头部。火犬跳到他的腹部卷成一团。

    小黑开始自言自语:“我已经把启航的效果图记下,这次入梦的任务是带妈妈参观新落成的孤儿园,唉!真想不到会出现这种情况。”他显得非常失望。

    “真主,在梦中建筑什么都可以,我们可以做到。”火犬说。

    “但是这次是为妈妈打造的,没有妈妈在就没意义了,是吗?主人。”月龙说。

    小黑闭上眼睛不想说话。月龙却不停的在主人身体游走。

    “主人,还记得教授说过的话吗。”月龙仿佛想到了什么。

    “说吧。”

    “他说,‘记忆与梦境不是一个概念,记忆是事实改变不了,梦境可以涂鸦随便修改’。我们现在找不到梦里的妈妈,可不可以去她的记忆中找。妈妈现在一定睡得很香很安心,一点杂念都没有,法力再高的梦妖也没有办法,是吗小狗。”

    “主人,是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能找到记忆里的妈妈?”触须把火犬拉到小黑胸膛问。

    “可以试试,也只能依靠真主了。”

    小黑坐起身子,皱紧眉头问:“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“真主,你刚才想的是孤儿园的妈妈,对吧。但是妈妈现在不做梦,也就不出现梦里。我们有可能找错了地方了,现在我们试一下换个地方找呀。”

    “换个地方找?”小黑双手拼命的挠着头说:“换什么地方?”

    “小狗说得对!主人,记忆中的妈妈是不会消失的,你有印象吗,你们聊天的时候妈妈提过的事情——儿童时候、学生时代、她的家人、朋友。妈妈的一切!主人往这个方向想,快!”月龙感觉到这是可行的办法。

    “知道了,别催我,让我好好想,我每分每秒都想着妈妈。”小黑摊开四肢再次躺下。闭目念咒“摩柯般若波罗密多……”冷静下来的他在记忆中寻找谭院长说过的每一句话、每一件事、每一个人。

    外面的冯刚教授同样心紧如焚和不解。他看着小黑波浪似的脑电图,能感受到小黑的心情是焦虑的。看着谭女士的脑电图却过于平稳,心中起了疑惑,“我下的安眠药多了?应该不可能吧,这次跟上一次为她检查身体的量是一样的,不可能出错呀!”他再次观察了一会儿谭院长的情况,睡得很沉,各方面的指标都是正常的。“哎呀,难道她看待生死真的那么豁达,小黑不是说她想看新的启航孤儿院?就这一点点欲望她也放弃了?不可能,怎么会有这种情况,世上还有无欲无求的人?还是将死的人都会出现这种现象!大脑太难理解了。”像谭院长的情况冯教授还是第一次遇到。

    小黑的脑电图变化越来越大。他再看了一眼爱丽丝。

    “OK! Uncle,今晚我能给小黑7个小时,是极限了。”

    “主人!主人起来吧。”月龙把小黑拉起,火犬在他们前方到处嗅。“汪汪——汪汪!”回头朝他们兴奋地叫起来,好像发现了新的情况。小黑睁开双眼,深深吸了几口气,慢步来到火犬身边。他们走了一会,身后慢慢的出现了一些植物,脚下软绵绵的。再走了一会,前方开始有亮光。“真主不要分心,”火犬居然发火骂小黑,“按这样想吧,现在起码有点画面。”

    “好的,我知道了。”小黑看着远方,慢慢的走着。

    眼前的景物终于清晰了,像极了一幅油画;一幅乡村油画。一条麻石砌成的凹凸不平街道。两旁是平房;有一些是木屋,一些砖瓦屋,有很多烟囱。小黑站立不动,眼前开始出现人,脚下有一群鸭子走过。小黑弯腰伸手摸了摸鸭子,羽毛滑手而有温度。鸭子“呷呷.....”地叫着走开。但火犬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,它低头边嗅边走,不过比刚才慢了许多。

    一群小孩快速走过,像在追逐谁;或者正被谁追赶。他们在一拐弯处消失了,火犬抬头飞奔过去。小黑反应慢了一些,当他想跟上的时候。火犬已经不知去向。月龙提议:他把火犬唤回来。小黑不同意。因为他不想出什么意外。(火犬来去都会带上火焰)虽然他不能确认这里是记忆;但可以肯定这不是梦境。他听到了蝉的叫声,顺着麻石一路走,有时候会看到竹树、田野、家禽,还有人牵着几头水牛在他身边经过。这里对于孤儿院长大的小黑来说是陌生的,但不害怕和焦虑,还有一种亲切感。虽然梦能带他去不同的地方但是被动的;这一回才是小黑自己的意愿。

    到一个开阔的地方,他的右手边是一排砖瓦房子;统一整齐。房子前面是地堂:摊晒着花生和谷物,再前面就是池塘。小黑现在心情既轻松也愉快。可能这次入梦不是为降妖,也可能是找到了记忆的地方。这是妈妈的记忆,小黑非常肯定,他除了妈妈并没有想过别的事和人。

    “汪汪.....”前方有狗的叫声。然后刚才的那群孩子再次出现,火犬正追逐他们玩耍,其它土狗却远远的蹲坐一处,虽然它们的体型是火犬的好几倍大。也只能时不时可怜巴巴地发出一两声低吠。

    “主人,把那小家伙叫回来吧。”月龙不耐烦的说。

    “随便吧。让它玩个够吧!它也是小孩。”小黑边说边走。走过了几间房子后,发现有一个女子坐在木门槛上打毛衣,旁有个布袋装着几个毛线球。小黑马上停下脚步,匆忙整理上身的衣服——一件白衬衫。把所有的纽扣都扣上,以遮盖纹身。小黑想试着跟她打招呼,他站好后轻声问道:“你好,我想.....”

    女子闻声抬头盯着小黑,显的有些紧张。小黑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声音过大,惊吓到她。女子穿白底蓝点的确凉短袖衬衣,黑色长裤,光着脚丫,编一头长马尾发型。

    “妈妈?”小黑心中是疑惑,却又不由自主的喊出一点声音。他怔怔的注视着她。“太像了,应该是妈妈吧。”小黑还是不敢确定,她太年轻了,不过有点胖“年轻时代的妈妈?”。他一阵高兴。

    “同志你找谁?”她很警惕的问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找……谭……是姓谭……?”

    小黑很兴奋一时又不知道怎么说。他一直以来都是不善言辞。就算她真的是妈妈,小黑又该怎么跟她解释呢?“我是来自未来的人!神经病,不行,只有傻瓜才相信什么穿越时空的鬼话”

    “妈,妈快来”女子冲屋里大喊。很快出来了一个穿灰色斜襟盘扣的老妇人,她满头齐耳的白发,穿一双黑色布鞋。双手揉搓着肚子前的黑色围裙,探出头眯着眼睛观察小黑。小黑正不知所措地盯着脚下毛线球,努力思考:“我该说些什么”

    “同志你找谁?”老妇人柔和地问。

    小黑垂下头,把散开的毛衣球用脚轻轻的推回去,然后又一阵惊讶“我能动这里物件!”

    “同志,你是新华服装厂的同志,哎呀。真是对不住你呀。这——这几天忙得要死,小孩子们又不听话。你看,”她与妇女对视了一下。“要不!你先去收别家了毛衣。我们今晚无论如何也会完成,明天一早给你,不,最晚不会超过中午。”

    小黑确实蒙了,但他看到“妈妈”很紧张又害怕的表情,心里非常难受。这一次入梦是为了完成她的心愿;让她开心绝对不是现在这种的糟糕状况。

    “我——收毛衣?”小黑抬头望着屋顶,想起了妈妈跟璐璐提到以前打毛衣的事。他开始明白了,“妈妈”以为我是毛衣工厂的员工,今天是过来收货的,不过她还未完成任务,所以现在她们担心这回事。但刚刚的话让她们更紧张。她们听起来却像最后的通牒似的。

    “同志,我知道你是过来收毛衣,都不容易。这几天家里确实出了情况,一时忘记了。你明天过来可以吗,在我这住一晚吧。”

    “好啊……”小黑傻傻的回答。这时的“妈妈”突然抓住老妇女的围裙拉了一下。她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,想说点什么又不敢开口。小黑也是急,他的愿意并不想让“妈妈”为难。只要能跟她开开心心过完这个晚上就心满意足。

    “同志你现在忙吗?”

    “不忙……”

    “其它的货你收了吗?”

    “收……”

    她们脸上流露出失望、绝望、害怕的样子。“唉!小同志,不瞒你说,现在家里没男人,我——我。就女人在家!你看。真对不住你啊。”

    小黑终于听明白弄清楚了:家里男人不在,刚才的留宿只是客套话。小黑却傻呼呼的答应了,她们出乎所料又没有毛衣给他,更担心因此得罪了小黑。所以左右为难。

    “我有住的地方。”小黑想明白后马上回答,想让她们尽快安心。

    “你们单位有安排吗?”

    “有,有的。外婆你放心,我们有规定只可以住单位安排的地方,不可借宿老百姓的家里。”说完了,小黑也佩服自己的急才。

    “明天过来可以吗,可以收——收到工钱吗。不扣工钱吗。” 妈妈侧身低头说。

    “可以,当然可以,没问题。哈——啊——哈哈。”小黑勉强地笑起来,“忙吧,我去收其它的,你忙吧,啊!你——你们忙。”小黑一边说一边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老妇目送了小黑离开后,站在门边说:“他是哪里的,叫我外婆……我听错了,一定是我听错了。”

    他和月龙漫无目的的闲逛。能找到“妈妈”应该是高兴的,但现在小黑是失望多一点。像真的为收不到毛衣而烦恼。

    “主人,是妈妈?”

    “很像!”小黑坐在池塘边沿把衣服解开,“小龙?记忆也很像梦境,我能看到摸到。”他拉高袖子,纹身清晰可见。“分时宝剑,出鞘!”小黑低声念道,宝剑马上呈现在他手上,“为什么?刚才的星星发不出去呢?”小黑摇头拍一下右胸肌。

    “主人,你的法力不可能消失,这是肯定的,因为我能感觉到力量。正如小狗说的你分了心,焦急让你不能集中精力,又或者用错了地方。那小狗是梦妖转化而成,还吃食了人们的供奉。法力虽低,但在梦中的经验比我们都好。主人!不能怀疑我们的灵力。”月龙说着试探性伸出头,它仰天嗅了嗅。“主人,我能闻到香气,这是第一次,在这里我感觉到安逸、轻松、舒服,精神也是前所未有的满足。啊……主人这种感觉太好了,可以与主人永远永远一起该多好。”

    “除了嗅不到,其它感受我是跟你一样的。小龙……”小黑闭上眼睛,风!热情地亲吻着他的全身。

    “接下来,我们该怎么办。总不能在这里光吹风吧。”

    “还可以那么办。”小黑苦笑着回答。

    “妖还是妖,那个小家伙不听话,不会主动为主人分忧。”

    “它起码做了该做的事。”小黑说。

    夜晚来得很快,就像关掉一盏灯。

    “汪汪——汪”火犬不知道在哪里吠叫;声音既急速又兴奋。

    “主人,去看看它,最好收拾它。”月龙生气的说。

    “我告诉你!好好贴在我身上,别吓到这里任何一个人。唉!再说它只是别人眼中一只小狗,大哥你却是一条金龙?”小黑严肃的说。

    “偏心!”

    “闭嘴!”

    “你太偏心了!”

    “我明天把你唯一的那根爪子涂掉,你信不信?”小黑低头冷冷说道。然后把衣服扣子扣上。

    火犬正在一个孩子背后蹲下,看见小黑过来,箭一般迎上来。月龙突然发出金光对火犬吼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回来!”

    火犬知道主人生气,低哼了几声。在小黑跟前趴下。同时间小孩坐下地面双腿弯曲双臂叠在一起搁在膝盖上。头差不多埋入肚子里。背部颤抖,他在哭!

    小黑最不想看见的事出现了,他们惊吓到其他人,而且还是一个小孩子。他握紧拳头重重的敲了几下右胸肌,盯了一眼火犬。来到孩子身边并排坐下。他知道现在需要哄小孩。

    “小朋友!是不是我家小狗吓到你啦。”小黑从来没有这般温柔的说话,手掌抹了抹他的短头发。“不要哭,不害怕。有我在,它欺负你我帮你收拾它”。小孩突然放声大哭!小黑立刻转头盯着火犬,举起右手打了一个响指。火犬立刻被吓得魂飞魄散,它知道一个响指的威力——可以消灭梦妖。它看过也听过,永远也忘不了狼妖消失前痛苦的画面。它合上嘴巴舌头打结堵住喉咙,全身发抖,蹲在原地像一块石头,原本火红蓬松的卷毛变成了粉色直毛,看上去体型更小了。眼睛却大得离谱。这个响指简直要了它半条命。

    小孩终于停止了哭泣,他抬头看看小黑;望望火犬。

    “狗狗! 过来呀,”他擦了擦眼睛,说:“狗狗陪我玩了一天,它很听话。你不能欺负它。”

    小黑无奈地朝火犬摆摆头,示意它过来。火犬两根前肢往前爬动,但屁股还是贴在地上,(它惊魂未定)慢慢的拖动身体来到小孩子身边。他马上抱起火犬,用手一遍一遍地抚摸它的脑袋。“狗狗!不害怕有我在。”他低头亲了亲火犬。

    “小朋友你哭什么?是谁欺负你”小黑笑着问。

    “是妈妈,她答应我今晚带我去看电影,看‘大闹天宫’,刚才又说没空,下次再看。坏蛋,骗我。”小孩说着说着又想哭。小黑马上说: “看电影没问题,我陪你去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?”

    “嗯!看个电影有什么难!”

    “你有钱吗!”

    “钱?要多少?”小黑一听到钱就犯难了,这里怎样弄到钱。

    “五分。”小孩张开手掌,瞪着小黑。

    “我——,小朋友你等等,”小黑走开几步,问月龙,“想想办法,搞点钱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主人,这为难我了,五分钱长什么样我都知道,那里弄出来。”月龙说。

    “我也不知道。”小黑说。他们在乱七八糟相互埋怨的时候。小孩抱着火犬说:“大哥哥,没有钱也行”小孩诡异地朝小黑说。

    小孩抱着火犬拉着小黑来到一棵大榕树下。仰望着树说:“很多人都是从这里爬上去,然后翻进里面,我听爸爸的朋友说过,这幅围墙内是放电影的后台,如果电影开始了,后台就没人了,也就不会被人发现的,我们没钱也能看,我太小翻不进去。”讲完,他定定地看着小黑。

    “我背你进入,你怕不怕。”

    小孩使劲的点头说“不怕,不怕……”。

    “小朋友,我这狗狗很懂事,我先让它上树看看,如果没人,我就背你进去,但是你要抱紧我,而且还要闭上眼睛,你能答应?”

    “可以,大哥哥,真的可以我不骗人,你也不要骗我。好吗?”小孩子的天真烂漫让小黑心情大好。

    “好吧!狗狗上去。”小黑命令火犬上树。火犬听到后,闪电般冲上了树上,跳到围墙上,汪汪的叫了一声。小黑知道里面是没人了。他让小孩闭上眼睛,然后把他抱入怀里,一跺左脚飞入围墙内,小黑觉得爬树是浪费时间。当小孩睁开眼睛的时候,他们和狗狗已经在一处角落里坐下,但人群还不停的涌进来。这里不是什么电影院;是村里的会堂。没有正式座位,能找到靠前还可以容下一个屁股的,已经是“贵宾厅”。后面的人或坐或站等待电影的放映,机器就摆设在人群前方,一束手电筒的光打在一块白布上,人们立刻安静了许多,只能听到大人啃瓜子、剥花生和小孩子吮吸糖果的声响,像一首电影前奏乐曲。小孩伸头东张西望;仰头使劲跃起来,他个子太小,身前大人都是站直腰杆挡住他视线。小黑摸摸他脑袋,把他举起放在右肩上,右手伸直撑着墙面,左手拉住他的一只小腿以防摔倒。

    “狗狗。”小黑朝火犬喊了一声。它迅速爬到小孩怀里,卷成一团。他一边玩着火犬的毛发一边盯紧白布。

    “能看到吗!”小黑和蔼的问。

    “可以,全看到了,”他开心的双腿在空中打拍子,“嗯!这回可以全看完了。”他侧头送上灿烂的的笑容。

    “吃糖吗。”

    “吃!”

    小黑左手摸胸部,轻轻的说“糖果”。月龙的触须偷偷地从胸口延伸到裤筒,从脚下钻了出来。其实它不太乐意,“现在什么情况,又当保姆又当小偷。我可是降魔伏妖的金龙!”

    “花生,瓜子。”小黑再说。

    “叫你的爱犬去。”月龙低沉又委屈的发出小小声音,小黑权当没听到。

    电影开始了全场也安静下来。小黑摊开手掌送到小孩子下巴,“吃吧!”。他一点也不客气把两颗硬糖塞进嘴里。

    动画片“大闹天宫”小黑也看过而且不只一次,剧情、对白都差不多能背了。现在电影已经放了1/3,太白金星带孙悟空上天拜见玉帝,孙悟空正要踏上台阶。突然画面消失,只剩下手电筒的圆光孤零零的留在白布上,大伙齐声高呼,“噢!完了!”然后是一阵笑声,很快又恢复了平静。虽然是一团黑但大伙却没有发什么牢骚。陆陆续续还响起嗑瓜子,剥花生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哎呀!这是干嘛?”小黑奇怪的问。

    “停电!”小孩子稍微失望的说。(当时农村电力供应还不算稳定,经常出现断电,机器故障的情况,村民也习以为常所以才如此淡然)。

    “很快好了吗?”小黑问。

    “有时候很快,有时候很慢,但经常看不了。希望这次能看完吧!每次看到这里就断电!”小孩带着祈祷的声调说,把火犬抱得更紧。

    “噢!完了!”小黑也失望了。

    也不知道过多久……

    很多人失去耐心起身离开,有些小朋友等着等着睡了由家长背回去,妇女们也拾收东西回家。离开会堂仿佛是经过大伙一至的决定,最后连放映员也走了,只剩那块白色的投影布。小孩也算懂事他抱着狗狗,牵着小黑的手来到布幕前问:“哥哥,天宫到底是长什么样的?”

    “下次看吧,以后会有机会的。”小黑只能安慰小孩。

    “但我现在就想看嘛?为什么……为什么……为什么每次看到这里就断电,为什么……”小孩到底是小孩,开始耍脾气。小黑定眼望着投影布,两点绿光落在布上。小孩马上高声呼叫,“来电了!”小黑一惊,绿光又消失了。小孩这次彻底伤心透了,从刚才的兴奋劲一下子到失望,谁受得了?小黑把责任归咎于自己。马上弯腰为他抹去眼泪,一边不停地哄说:“有的,有的!马上来了”。小黑把火犬放下地上,耳语了一会。让小孩子重新坐好,他站在小孩子身后闭目念咒,“摩柯般若波罗蜜多……” 火犬低头在投影布下来来往往的嗅。画面在白布上了出现。

    小黑急中生智,把启航的效果图投到布上——启航改成天宫:门口挂着一弯彩虹,中间的牌匾竖着两个大字“天宫”。绵柔的云朵顺着长长台阶漂浮在小孩眼前。小孩开心得站起来乱抓。小黑已经记下效果图的每个细节,现在正好没人在场,他的集中力达到顶点,火犬也使出浑身解数配合真主。画图越来越大越来越逼真,几分钟后天宫“建成”。火犬跳了进去,小孩一看狗狗溜走,他也紧跟其后,小黑当然也陪伴他的左右;陪他走遍每一个角落。完美的配套精心的设计,让小黑惊叹,“啥都有,啥都好……”但遗憾是缺少妈妈的欢笑声、妈妈的谆谆教诲、妈妈的啰啰嗦嗦!

    “大头……大头……”一群孩子帶着焦虑和恐惧到处叫喊,让小孩停下脚步收回笑颜。

    “哥哥!他们来找我了,一定是妈妈让他们来,要回去了不然又要挨打。”他回头对小黑做鬼脸吐舌头,“再见!哥哥,再见!狗狗。”

    “再见!”小黑刚想挥手,他已经离开了。

    “再见,你太好了——有妈妈!太幸福了——有妈妈打你屁股。”

    小黑再不舍还是要回去,因为还要把妈妈送回家,如果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阳光会被吓到的,小黑也难以解释。

    次日中午。谭院长醒来后发现小黑在客厅的长椅子上睡着,两个行李箱立在他身旁。“哎呀!儿子怎么还在这?”谭院长声音很小。但小黑还是听见了,他睁开眼睛后,伸了伸腰长长的舒了一口大气,“妈妈,早上好!”

    “不早了,儿子。昨晚怎么你不回医院呢?”她说完把行李箱打开,蹲下咭哩咕哝的说,“我都忘了昨晚的事,睡得太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!我——我本来想坐一会而已,想不到就睡了过去,”小黑低头支支吾吾回答。当听到妈妈说睡得很死。他也蹲下笑嘻嘻问她,“妈妈——昨晚睡得好吗。”

    “好呀。”谭院长一边回答一边收拾箱子里衣服。

    “嗯!怎么好。”

    “就是睡好呗。”谭院长随口说。

    “中途没有醒吗!”

    “没有呀。”她瞄了一眼小黑,说:“很好,睡得很香因为有宝贝儿子——你陪我。你很乖!妈妈知道!唉,我的效果图在哪里?”她把衣服叠好起身进房间,小黑有点不依不饶,他很想知道妈妈昨晚是否有做梦,自己是否影响了妈妈什么?但又不可以直接的问,他跟妈妈进了房间,帮她把衣服放入衣柜。然后拐弯抹角的问。

    “妈妈!……嗯!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?又或者有什么……什么?”小黑从后抱着妈妈,头搭在她的肩膀上 喋喋不休道。

    “有啊!”谭院长停下转身说,“吃完饭以后的事我忘了,天哪!他们说对了,我是没脑子的人,哈哈哈。”

    “谁说?谁敢说我妈妈没脑子,我杀了他!”小黑假装生气的说。

    “李哥,你师傅。”

    “啊!他肯定是开玩笑。”小黑笑嘻嘻的说。“妈妈你再想想!”

    “想什么,小黑看见我的效果图吗?我忘了带回来了吗,不可能呀。”谭院长打开第二个行李箱。

    效果图终于找到了,它压在衣服底下,用好几张报纸包裹着。小黑还是叽哩喳喳围着谭院长问长问短,谭院长捧起效果图来到窗边戴上老花镜,打开窗户。把报纸一张一张拿掉,吹了吹图上的灰尘,靠在墙观看,应该说是欣赏!

    小黑丢掉帽子挠了挠头,歪身面对妈妈肩膀靠在墙上,有气无力的问,“妈妈!你再好好想想嘛。”谭院长聚精会神的看着效果图,根本听不进。,嘴角慢慢上扬,眼睛变成了弯弯的两个月亮。

    “妈妈,妈妈!想想吧。你为什么不理我。”小黑又是跺脚又是挥手。

    谭院长终于把目光投向小黑,镜片一闪,里面眼睛像相机的闪光灯,快速眨了一会。像发现了什么重大的事情。

    “小黑,你怎么越来越像他。”

    “谁嘛!妈妈我叫你想想昨晚的事,你就想想吗。”小黑撒娇的说。

    “我小时候认识的一位哥哥。”谭院长放下效果图,把小黑拉到眼前,“太像了,是很好的一位大哥哥,他陪我看电影给糖果我吃。”

    小黑全身颤抖,“是谁?”

    “我忘了他的名字,我问过奶奶,他告诉我'他是来村里收毛衣的',我之前从来没有看见过他,过两天确实有人来我家收毛衣,但不是陪我看电影的那个哥哥。妈妈收到工钱很开心,也带我看了电影。”

    “妈妈,你开心吗。”

    “当然开心呀,可惜不是'大闹天宫',也再看不到他了。”谭院长再次把小黑的脑袋翻来覆去的观看。

    “哎呦!还是我儿子长得帅气。他还养了一条小狗,是全身红色卷毛的狗狗。它跟我可亲了,像我是它的主人,护在身边特别听话,还不让别的土狗靠近我,像在保护我又像在寻找我。”她再次捧起效果图,说,“大闹天宫里的宫殿也像这幅图,真的,越看越像。”

    小黑明白了,“火犬为什么敢骂自己,原来它从我的思想中找到了小孩,它紧张、兴奋。小孩子就是我努力想见的妈妈。所以它一直跟着他们玩,它汪汪叫是通知我找到了,可能不确定,让我来辨认,我却吓唬它,使它不敢说话。”

    “妈妈,为什么没有你小时候的相片。”

    “当时拍照要上照相馆,那有现在方便。不过我奶奶宠我,带我拍过。”

    “现在还在吗,给我看看!”

    “没啦,我们那个时代很少可以拥有童年相片,就算有也难以保存到现在。看到效果图我才想起来。妈妈那天晚上要赶工,不能带我去看电影。我一个人跑了出来才遇上他。”

    “你开心吗?”小黑想再次确定,妈妈开心吗。

    “小黑,那天晚上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一晚。可惜不知道他是谁,在哪里住?”

    “妈妈你知道的。”

    “是的,他永远在我记忆里,忘不了!他与我非亲非故却能如此爱护我,太难得了!他让我相信世上有无私的爱,有爱心的人一定会幸福。”

    “ 咛......咛......”冯教授一边搅拌咖啡一边认真的听小黑说昨晚的情况。他倒了半杯咖啡入另外一个空杯里,加入一小杯白兰地和冰块,然后喝了一大口。

    “小黑,你现在能进入人类大脑的记忆层,真的太不可思议了,但又是铁一般的事实。谭女士完了心愿你也算报答了她。小黑!她说得对‘顺其自然’是最好的生活方式。其实,如果在梦里见到她,你更难处理,这次是歪打正着,你说是不是?”

    “不明白。”小黑看着教授摇头。

    “你细心想想,如果你在梦中带谭女士参观新落成的启航,我相信她一定会高兴。但回到现实,万一被她发现是假的,还未完工。到了那时会深深地伤害了她。现在就不一样,你在她幼年留下了一幅美好画面,那多好啊。谭女士可以随时翻出来回味,你目的达到了,现实也不会出现不良的后果,完美!这次行动是完美的。”

    “还是麻烦了同事们,谢谢你教授。”

    “值得,太值得了。这也是医学上一项重大的发现,不!不能说医学。说了别人也不会相信,反正日后我会证明给全世界看,别人做不了的事我冯刚可以完成,而且是完美的完成。”冯教授仿佛上了演讲台,滔滔不绝忘乎所以地讲解他的医学报告。

    小黑能感受到教授的高兴,他可以理解。但接受不了他的高兴,只感受到失落。“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追求,没有谁错谁对!他帮了自己不少,这点不花钱的高兴应该给他,有机会确实要报答他,而且我还可以给别人什么呢,不要说别人自私,自己呢?我也是帶着目的性来为他人做点什么,来让内心好受点。我也是自私的!毕竟谭素珍是我妈妈,是带大我俩兄妹的母亲。别人那会感受到我的感受。我也不需要别人的理解、关心、认同。通通都不要,在妈妈有生之年多做几件让她开心的事就值了。”

    两个月后的某一天,妈妈永远离开了小黑。在某一天夜晚小黑把妈妈接回了阳光医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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