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白剑LW 返回目录
禺山区举行一场名为“中日佛教交流会”,维持一个月。中方是宝林寺;日本方面是普法寺。这场交流会已经筹备了几年,因各种原因举行时间是一再改期,由于是民间自发组织;不是官方筹办。只有佛教团体参于,不过还会腾出半个月时间公开给市民观看——经书、佛教文物。有些是第一次公开给大众阅览。宣传上虽然力度不大,但对佛学爱好者和历史家来说是期待已久的盛事。
“空灵终于来了!”冯教授稍有兴奋地告诉小黑。“上次出差到日本我们并没有见面,可惜啊!我们很长时间没有在一起吵架了。”
“什么!你们不是好朋友。”小黑惊讶的问。
“是良性的吵架。”冯教授仰头,眨了眨,“我们当时都对人类大脑发生强烈的兴趣。我主张通过现代医学治疗大脑的毛病,他不太认同也喜欢跟别人较劲。空灵认为所有的药物都是治标不治本。宗教能解决大脑很多问题而且是治根的方法。所以我们经常吵架!哈哈哈,现在想起来也挺开心的,那时候是真正的无忧无虑。”
“噢!他原来是一根筋。”小黑说
“他聪明绝顶。”冯教授叹息了一声,“几十年过去了,我还不明白他当时为什么要出家,可能真的如他所说,'与佛有缘吧',下星期三他就来的。小黑注意你的态度!知道吗。”
“行!教授你放心。我与佛无缘。”
哈哈!他们相对大笑。
空灵禅师在日本的受欢迎程度不逊于日本当代任何一位娱乐明星;他可以说是佛教中最耀眼的一颗眀星。这次也是第一次来到中国,他对中国的历史文化可以算得上是专家级别;普通话媲美任何一位语文老师。这次中日佛教交流会不仅仅是佛教团体,还有很多不同的宗教。
星期三中午10:30分,冯教授与小黑已经来到机场的特别通道(有邀请函、身份证才能进入)。他们已经提前了半小时,但来接机的人远远超出冯教授的预期,除了十多名僧人外还有几十名保安人员,他们胸前都挂有工作证,闸口处有八名荷枪实弹的机场特警,都是高大壮实,排列整齐与保安站一齐如一支突击小队。小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阵容。
“教授,你朋友的排场也够大的。”小黑站在冯教授身后说。他们被保安拦在警戒线外。
“哎呀!三十多年的老朋友不容易呀,人也太多了,太夸张了。这一定不是空灵的本意,他跟我一样喜欢安静、独处。”说话间人越来越多,爱礼让的冯教授被挤到墙边。小黑也毫无兴趣站在他身旁东张西望。
安检闸门出来两名机场特警,随后是两名身穿黑色长袍的僧人,他们都戴着锥形的草帽,白色的袜子脚下穿木屐。
“教授,来了!”
冯教授朝闸门望去。草帽下只露出口罩,他认不出谁是空灵,“想第一时间,跟他打招呼可能不行了”。
有僧人和工作人员迎了过去,是宝林寺的僧人(身穿深黄色长袍),他交谈一会后由特警开路往前走,走得很慢,也没有跟旁边任何人有交流。当来到冯教授的位置时候,两名日本僧人停了下来。
“空灵!”冯教授轻轻的喊一声,他不确定谁是空灵,但总算到了眼前,他不由自主的呼唤自己的老同学、老朋友的名字!其中一个较矮小戴墨镜的僧人,转过身面对冯教授,脱下口罩,露出笑容。
“噢!冯刚!冯刚是你吗。”他伸出双手朝冯教授一步一步移动过来。小黑推开人群让教授可以挤进去。冯教授也伸出双手迎接他的双掌。
“很久不见了。”
“对!好久不见了,冯刚你也变化很大啊?上次你来日本我个人出了点问题,请你原谅。”空灵用标准的普通话回答。
小黑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空灵禅师会说普通话,他会认为是两个中国人的谈话。
他们聊了片刻。空灵对身旁也是戴墨镜的僧人耳语了几句。
“冯刚,我想去你的医院打扰你两天,欢迎吗。”空灵突然说。
“可以啊,太好了!”冯教授虽然内心闪过一丝诧异,但很快表示欢迎,在日本留学的时候除了妻子也只有他跟自己能聊得来。因为他俩都是老师眼中的异类。
空灵与冯教授商量后,本来想直接去阳光医院,但冯教授的意见是:先与宝林寺的人见面,毕竞他们是主办方。空灵迟疑了一会认同冯教授的意见。他了解空灵的性格——独断独行。很少听从别人的意见,有时候会让身边的人感到难以触摸。出家,他甚至没有与家人商量,唯一知道的就是冯教授。他当时也以为空灵是随便说说而已,或者是一时冲动,但一个月后他已经剃发穿袍成为了普法寺的僧人。
刚刚与空灵耳语的僧人回到他身旁,低语了几声。他点了点头,然后邀请冯教授一齐参加晚宴。冯教授答应了,晚宴后再一同回阳光。因为是临时加入,小黑、冯教授、保安人员坐一桌。小黑看着满桌素菜突然来了食欲;大口大口往嘴里塞,腮帮鼓鼓的,碗里满满的,他仿佛恢复了味觉。桌上其他人好像看不见食物,都把目光投向主席桌的空灵禅师,他戴着一副大墨镜如佛像般坐着,偶尔会朝冯教授这边微笑缓缓点头。冯教授也以微笑回应,像在隔空对话。
小黑吃饱了也坐不住,跟冯教授打了招呼,就离桌到外面抽烟。离开大厅关门的一刻看到空灵,他还是点头哈腰。小黑甩了甩脑袋一阵迷惑,“这和尚也太有礼貌了吧,整天哈腰点头不累吗!噢,礼仪——日本人的礼仪,像爱丽丝那个傻大姐的傻礼仪,神经病!”小黑不由打了一个冷颤。找到了一个有烟灰桶的拐弯处,点上一根烟抽了一口,身体略略轻松,心里却总是出现空灵的那副大墨镜,好像就在背后盯着自己,让小黑好不自在。胡乱抽了一口后,又摁灭香烟,又到处逛逛,这时心情不知那来的烦燥,心跳加速。无论走到哪总觉得身旁有人。“妈的,干嘛?”他双臂搭在围栏上喘了几口粗气,低头看着大厅璀璨的水晶灯,还是安心不了。他干脆找一张双人座位的长椅躺下,闭目念咒,“摩柯般若波罗蜜多。”想眯一会儿再回去找教授。心情总算平伏下去。
“阿弥陀佛。”
有人在他耳旁说话,小黑瞬间跳起来,双拳紧握摆在胸前,一副格斗的架势。小黑确信不是什么幻听,咒语启动下的情况,他自信不可能听错。“谁?”小黑立眉竖眼左右察看,来回走了几趟,没人。“是谁......?”嘀咕几声。小黑返回宴会厅,在门处有两个僧人在交谈,他慢慢关上门,站在门前仔细的听。
“好大的架子,我们为他准备了好几个星期,不领情。现在是白忙活了。”
“听他的弟子说,遇到旧同学,在外面住几天而已。”
“什么话,堂堂一寺之主,做事能这样没分寸吗,不懂礼数吗,不懂尊重别人吗,我对他很反感。真不知道我们的住持怎么想。”
“哎呀!听从日本回来的师兄说‘他们老住持对我们非常热情’,换这个什么空灵禅师才这样的傲慢,在日本,天王也要去拜见他。来到这里能不摆款吗,可以理解,阿弥陀佛!”
“噢!原来是他们。”小黑坐回冯教授身旁。
欢迎晚宴结束,空灵一人一行李箱与冯教授站着谈话,他的弟子和参展文物由安保人员护送到宝林寺。
“空灵?寺里的宝贝你放心吗”
“哈哈!方外之人本来应该四大皆空,我们没有宝贝,不存在宝贝,更不需要宝贝。这次是纯粹的文化交流,让世人看旧物;惜当下。才是我方的主旨,谁要谁取便是。”
“你说的,同学我现在穷得要命。”冯教授搭着空灵肩膀说,他比空灵高出一个头。“小黑,帮大师拿行李。”
“好呢!”小黑正要提行李箱。
“冯刚,这位师傅是你的什么人?”空灵望着小黑说。
“我私人司机,助手。叫他小黑就可以啦。”冯教授笑呵呵的说。
“不,不。”空灵再次鞠躬,“冯刚你好福气啊”。
“没事,我小黑是粗人,教授用我是看得起我,大师以后有什么事随便吩咐。”小黑拉着行李箱边走边说。
“不敢,不敢当。”空灵礼貌地点头回答。
冯刚把空灵安排在英子的那一层,由于没有准备,他俩到了医院后,在院长办公室叙旧。小黑与两个护士收拾房间。
俩人坐下,冯教授马上去调咖啡。他回望了空灵一眼,奇怪的问:“空灵要糖吗,你干嘛整天戴着眼镜。”
“一颗。”他坐得好端正,总是脸带笑容,“眼睛出了一点小问题,现在好多了。你上次来日本,我来不及解释,真是抱歉。”
“现在怕光是吗。”
“是的。”
“现在看东西清楚吗。”
“比以前好。”
“哎呀!我们都老了,转眼变成了六十老人,岁月不饶人。”冯教授感叹的说。“你看看我的眼镜片越来越厚。”
哈哈......!
“丽华,还好吧。”
“好!她很好。”冯教授没有搅拌咖啡,一会后,送到空灵的面前。
“为什么她不在这里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她不在这里。”冯教授回去吧台,在自己的咖啡里加入白兰地和冰块,然后马上喝了一口。
“我们都是同学,我第一次来中国,丽华不会不来接我。邀请函你没看清楚吗,‘冯刚,俞丽华伉俪’。”
“空灵谢谢你关心,她人在美国。”冯教授背对着他把咖啡喝完了,然后直接倒了一杯酒。“由田,要不要来一杯。(由田雄夫是空灵的俗名)。”
“你们出了什么事?”
“真没事!她不愿意回来,美国那边也——也忙吧。”
“冯刚希望你珍惜丽华,很少会在学习、工作和生活的方面都能合得来的夫妻。哎,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出家吗,”他顿了顿,说,“给我来一杯,加冰的。”
“这是我一直想解开的迷”。冯刚取出酒杯放入两块冰,然后加满了白兰地酒。空灵接过马上喝了一口。
“因为你把尘世间最完美的女人私有化了,让我再找不到留下的理由。”空灵严肃的说。
“OK……OK!我会为你转告。我这一生中最好的朋友原来一直掂记着我的妻子。她一定会开心的。”
哈哈哈!
“出家人能喝酒吗。”冯教授语气满调侃的问。
“空灵不喝酒。”,他再次拿起酒杯,仰头干了,“在你面前的我是由田雄夫,再来一杯。”
冯教授为空灵倒满,随手把整瓶酒放在茶几上。空灵拿起酒瓶,冯刚立刻把剩下的酒喝光。空灵为他加满了酒。
“冯刚,有一个戒烟的笑话,你愿意听吗。”
“嗯……哼!请大师指点。”冯刚把酒喝光。空灵又马上为他加满。
“我还没当普法寺住持的时候,有一天,同时来了三位施主,他们约好一齐到寺里住,原因是为了戒烟,谁戒了谁离开,找我来当评判,以一个月为限。我当时非常开心,原来得到了别人的信任是如此的快乐。三人住一个多月后,检验的时间到了。我想出一个方法;让他们先用黑布蒙眼,然后在他们面前摆了香烟、打火机、烟灰缸。我说‘现在请各自解开黑布’,我的左手边的人,看到了香烟马上转头,然后深呼吸了几下像看到了极为恐怖之事。第二位也是差不多,最后直接闭上眼睛。第三位,却不一样。他低头看着然后摸摸香烟,最后在我面前点燃了香烟,吸了一口,然后在烟灰缸里掐灭了。”空灵呷了一口酒。问冯刚“你觉得谁最后能戒烟成功。”
“除了最后一个,其它两人都能戒烟?”冯教授一边倒酒一边回答。
“半年后,我找到了第一个,他说,‘戒烟不成功’,我再找第二个,他说,‘戒烟太难了,不到一个月就故态复萌,我本来想找第三个,但第一个和第二个都跟我说不用找了,他已经戒烟了。起码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抽烟。我听到后即高兴又怀疑,你也知道我爱较劲,在我的世界里不可以容许有不可理解的情况,到现今我都无法改变。也是冥冥之中有安排,几年后,第三个人;一家三口来普法寺游玩。让我遇上了,我也问了心中一直存疑的问题,‘施主你当时为什么在我面前抽烟,后来又能成功戒烟了’,他的回答让我终生难忘,他说‘不想在佛面前说谎,当时确实很想抽烟,所以抽了。但后来又十分后悔,在佛面前太无礼了,所以决定用行动来忏悔——戒烟’,他每每想抽烟脑海就会出现当时在我面前抽烟的情境,香烟再也叼不住;打火机也擦不出火花。他不想再令佛失望,不能在佛面前说谎,不做毫无意义的忏悔。”空灵说完,用手背把空的酒杯推前。
冯教授没有回答,不知道他能否听到空灵的话,杯在手中,嘴唇含着杯口,酒正浸泡着他的思想。
“2008年的法国白兰地,不算好的年份,但遇上有心人,也能成为琼浆玉液;当然对于酗酒的人来讲,它:仅仅是酒精混入清水中的液体。中国人有句话‘酒逢知己千杯少’,喂!冯刚我才喝了你两杯!”空灵把空杯推到冯教授眼下。
他终于看到了,急忙起身来到吧台乒乒乓乓地取出两瓶红酒,继续对饮。
早上6:30分。小黑打开妹妹的的房间,空灵站在走廊面向停车场。小黑看到他侧面,耳朵还是挂那副让他讨厌的大墨镜。他坐下一边穿鞋一边说:“大师早上好。”
“大师!是俗人对和尚的惯称。弟子天资愚钝,难闻佛法。故住持戒训,'四大皆空,灵光一闪',弟子谨从师尊”空灵转身行礼。
“嗯……哦!”小黑一句都没听懂。“大师吃早餐了吗,太早了你应该还未吃,对吧?”。
“太早了时间未到,弟子不敢破戒。”空灵双手合十弯腰回复。
“不早了!卖布拉肠的早餐店开始做生意了,你放心!有素的,六元。加肉八元,便宜吧?冯教授也喜欢吃。”小黑一个劲解释。“很好吃的,尝尝吧!”
“谢谢!”空灵笑呵呵的说,“弟子还未到进膳时间,不敢破戒。”
“不饿吗?”小黑穿好鞋面对空灵好奇地提问。
“饿!”空灵站直身体,双臂垂下回答。
“饿了就吃呗。”
“饿是身体的本能,空灵没有食欲。弟子,习惯了到时间再吃。”
小黑心里怀疑这和尚有病——神经病。
小黑靠近看了空灵一会儿,脑袋左右晃了晃,又望去天空,阳光柔和。“大师,没太阳呀!一大早为什么戴墨镜,舒服吗?”
“不舒服。”
“摘下它吧。”
“摘下更不舒服,眼睛有毛病。”空灵回答。
“哦!怪不得,我纳闷是不是日本大师都要配一副大墨镜。”小黑笑嘻嘻地离开空灵走去电梯,按了按下落键。说“大师,你随便闻,嘻……嘻……不。你随便看看。我下去运动出身汗,也是习惯。”
今天整个后院铺满了落叶枯枝。小黑走向篮球场,边走边转动双臂热身,每一步都发出“嗞……嗞”的声音。做了几个来回深蹲,拉伸腰部肌肉原地跳跃。提腿围着篮球场的边界慢跑。经过篮球架一拐弯让他心中一激灵,空灵端端正正站在对面篮球架下。墨镜在晨光反映下亮晶晶的。他一边嘀咕一边踱步,“快!真的很快,还让我察觉不了。原来是高手!”。小黑对于自己的身法非常自信,虽然不能说未逢敌手,但临阵对敌他从不畏惧。李叔说过,“一胆,二力,三功夫”,胆量在格斗里是重中之重。如果害怕你已经输了。
“大师,来得很快呀。”
“师傅……”
“叫我小黑,我又不是和尚。干嘛叫我师傅。”
“哈哈哈。小黑先生,这个称呼可以吗。”空灵探出头问。小黑踮起脚低头笑嘻嘻地说“可——以。”
“你不是让我随便看看吗。” 空灵说。“走走看看就来到这里,这是什么地方。”
“篮球场!”小黑一边活动身体一边回话,“教授也起床了吗。”
“昨晚我们都喝多了,冯刚应该还在睡。”
“和尚能喝酒吗。”小黑在地上撑着身体停了停问。
“据弟子所知,僧人都不能饮酒。”空灵一动不动的说。
“为什么你喝……你好坏呀。”
“好——坏?小黑先生好与坏,到底应该怎样分别呢,”空灵像是问小黑又像是自言自语。小黑对空灵的感觉还好,(墨镜除外),他是冯教授的好朋友,小黑多少带点敬意;在短短的交谈中发现他一点大师架子也没有,身上散发出一种长者的和气,使人亲近。
“小学时候我不爱学习,逃课不交作业是家常便饭。小黑先生你说我是坏学生还是好学生?”
“跟我一样,坏蛋。”小黑原地做俯卧撑,一口气三十个。
“母亲担心我的学业,辞职在家陪伴我读书。后来我以第一名考入东京大学医学系。小黑先生我是好学生还是坏学生?”
“比我好……好太多了——好学生。四十八……”小黑继续做俯卧撑。
“三十岁不到我就出家为僧,即没有完成家人的期望以行医为业;又脱离红尘当个不成器的和尚。小黑先生你说我是好还是坏?”空灵说完原地盘坐。小黑停止了做俯卧撑,抬头眨眼。腰一弓双腿一缩,从胸前伸出,双手撑地转了90度与空灵面对面坐下。
空灵提到妈妈的话题,让小黑也想到了谭院长和李叔,“双亲”离世虽万分不舍,但又无能为力。这段时间小黑才慢慢释怀,妈妈期盼的是自己开开心心的生活。要求很简单但又有多少人能做到?他仿佛明白了许多但又不知如何表达。
“不好也不坏,妈妈担心孩子的未来是正常,你发自内心的选择是真诚。不过外人不一定接受,但你也不在乎。坏——是别人对你的评价,好——是你不在意他人的评价。”小黑说完立刻跃起往后飞出几步。心想,“我说了什么,是我说的吗,神经病,不吃早餐会胡言乱语。” 小黑对刚才自己说的话也是迷惑不解。
“天哪!冯刚前世积了多少福分。”
“好啦,好啦!你跟我说了也是对牛弹琴;大师能吃早餐了吗,一齐去还是我打包给你。”小黑拍拍大腿上的树叶说。
“嗯!弟子明白。小黑先生我要两份,有什么配菜吗。”
“好像有辣椒、酸豆角。”小黑想了想说。
“小黑先生,我喜欢吃辣椒,酸豆角也来一些。”空灵仰头想了想。
“大——师。来点肉片吧?反正酒你都喝了。”小黑突然伸手抚摸了几下空灵光头,他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,是好奇吗——小黑是第一次与和尚交谈;第一次近距离看见和尚的脑壳?但触摸过后又马上抽手像被电击般惊慌,“太过分了”。他不由心生后悔,抬头到处窥探,“还好没人在,如果被教授看到了,就惨了!”
“哈哈哈!头与手都是身体的一部分,摸头握手对空灵来说没区别,小黑先生莫怕!”空灵居然很高兴的说。
“你说的,不介意的。不要回头到教授面前打我小报告。”小黑得寸进尺地搭着空灵肩膀,“我现在去买早餐,你坐这等我。”
“等你!等的就是你,”空灵也站起来,“我在车上等你可以吗”,他指向小黑的商务车。“好。”他搭着空灵的肩膀来到车旁,打开侧门扶他上了中排座位坐好。
“小黑先生,上面两位是你什么人?”
“我妹妹,两个?哦!护士。”
小黑来到经常光顾的早餐店,点了两个素肠(空灵吃),一个牛肉肠(教授吃),一个鸡蛋肠(小黑)。坐下等餐想了想,又加点了两个猪肉肠打算给海光,又再点一份鱼片肠给璐璐。他再想了一会,还有傻大姐爱丽丝;还有几名保安兄弟。“如果让他们知道一定会说我小气。反正不贵,平常也没有请他们吃东西。” 小黑再点了六份猪肉的拉肠和豆浆。买了不少花了大半个小时。
小黑返回后院,来到车旁。空灵盘膝坐好嘴巴微微在动,由于看不见他的眼睛。小黑愣愣的站了一会儿,空灵双肩抖动,说“小黑先生回来啦。”
“大师你在干嘛?”
“为两个有缘之人诵经。”空灵说。
小黑甩了甩头心里默念,“他真的是神经病!这哪来的人……”
“嗯,大师现在你可以吃了吗。”他一边说一边取出两盒放在空灵脚下。取出一瓶豆浆喝了一口。
“能帮我打开吗!” 小黑听到后马上打开两个饭盒。一看,一盒是牛肉,一盒是鸡蛋。“噢!搞错了,大师你等等我换两盒。”
“哎呀,小黑先生玩个游戏!”空灵兴致勃勃的问,“和尚要再等20分钟才可以吃。”
“玩什么。”小黑咕噜咕噜把豆浆喝完,用手背擦擦嘴巴说。
“开盲盒!我重新藏好,你再抽两盒,看能不能抽到我吃的。”
小黑心想,“反正没事干,陪他玩玩吧。”
空灵把刚才的两份肠粉放回袋子,随意调整叠好,小黑面对空灵低头蹲下。“小黑先生请选择。” 他马上取出两盒打开一看结果还是牛肉和鸡蛋。重复再抽了几次,结果依然。他不服输的蛮劲又冒头,打算再来一回!
“小黑先生,20分钟已过,和尚要吃东西了。”空灵按住小黑的手说:“虽不如愿,随风安生。善根破土,定能成荫。不远处总有花开瓜落之貌。”
小黑望着他张大嘴巴久久合不上。心中骂了一句:“你又发什么神经。”
几天很快过去。
空灵要回宝林寺准备交流会的工作,他邀请冯教授与小黑到宝林寺小住几天顺便听他讲经。冯教授答应了,小黑以照顾妹妹为籍口留下医院。空灵离开的时候留下一本展览会的画册给小黑。
晚上小黑守在妹妹床边,他看着英子感觉到了孤独,他叹了口气。想做点什么打发无聊的时间。他翻开了画册——佛经(古印度文)、袈裟、念珠、宝鼎、佛像、……。小黑一直以来都对宗教不感兴趣。画册只有二十来页小黑翻了两遍随手扔到帆布床上,坐了一会犯困躺下睡觉,睡得很香。早上6:00,手机闹铃吵醒了他,“啊!好舒服。” 一夜无梦也睡了很长时间的他,在床上伸着懒腰蹬了几下腿,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,挪挪身体,背部碾压到什么东西,他反手使劲一抽,画册让他撕掉了一页,擦擦眼睛看,是张宝鼎的彩画——唐,纯金冲天耳瑞兽纹三足鼎。鼎身上半部是密密麻麻的图案,中间有一条光滑的宽线把图案隔开。下半部全是光面。鼎口、冲天耳都是光滑平整并没有雕刻图案。三只鼎足触地的位置有小许的雕刻,其它地方是光滑的表面。
“光滑平整......光滑平整......”小黑闭上眼睛一遍一遍的说着,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。
“主人?......主人?......金粉就在眼前,机不可失.......”
小黑马上坐了起来,深呼吸几下,“机不可失,是你吗小龙。” 他捡起地上的宝鼎彩图,下面还有一段文字:相传唐朝武则天每晚诵经时所用的香炉。晚年的武则天信仰佛教每晚睡觉前,一人一炉在房中念金刚经,这个香炉一直陪伴她离世,最后自然成为了陪葬品。民国时期被不法分子盗取,流往各处;在香港沦陷时期被一名日本军人意外获得。随后二战结束金鼎漂洋过海到了日本。最后军人在普法寺出家为僧,也把金鼎捐出。
“妈的,原来是我们老祖宗的东西,给小日本霸占了。”他突然冒出的爱国情绪连他自己也不相信。“机不可失!小龙你是叫我去偷吗,影都没见着你让我去哪里偷给你。”小黑自言自语地靠在墙面上,眼睛一直盯着金鼎,想:“纯金,刮起来应该容易吧?而且它体形小,重量才1250g。不像宝林寺的‘大家伙’比我还高。刮那里?鼎口光滑平整,对,要刮就刮鼎口,刮低了一点应该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。妈的,就算让他们知道又能怎么样,本来就是我们的。不!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。不能连累教授、医院。靠!以我现在的实力还有什么事?我小黑办不到的。”他自负心不断膨胀,计划也慢慢形成。
下午他拐弯抹角跟冯教授打探交流会的事。小黑弄清楚了:“宝林寺明天开始展览文物,维持7天,期间只限受邀的个人或团体。然后再供市民观看,但预约人数远超宝林寺承受范围,这让宝林寺始料不及,最后决定与企业合作,由他们提供场地和保安工作,以门票的收益为租金。公开展览的地址是腾海大厦。”
小黑决定在移交到腾海大厦的前一晚动手——夜盗宝鼎。亦只有这个时候“它”才离开人们的视线。第7天下午宝林寺的工作人员开始打包,就等明天运送到展厅。碰巧爱丽丝也想看,小黑以送她为由来到宝林寺。偷偷记下金鼎的包装箱编号——10。还有大概存放的房间。宝林寺,小黑再熟悉不过了,他曾多次进入寺内偷刮鼎身的金漆而不被发现。凌晨过后他背上一个黑色背囊潜入寺内,不一会功夫就找到了。一排平房六间房间,正中间门口居然有一个僧人坐着把守,出乎他意料。但转念又高兴了,他知道金鼎就在僧人身后的房间里。“什么年代没钱买监控吗,还找人来守。” 小黑心中冷笑。他躲在树上黑暗中静静察看,存放的房间原本是僧人的宿舍,靠近后门。为了明天运输方便所以把文物暂放一晚,监控设置在走廊的前后两头,距离五十米左右。小黑打算等僧人离开的时候动手,但一个小时过去了,寺内鸦雀无声静得让小黑心发慌,守门的僧人没有离开的意思,只是偶然站起身活动手脚,然后又坐回原位,眼皮也不曾拉下一次。“看样子。他打算坐通宵啦。” 小黑心想。
僧人再次离开座位双手在空中挥打着什么,“练拳法,不像啊,他在干嘛?” 小黑念咒集中视力看过去,原来有些昆虫扑向他,让他坐立不安。寺内到处是果树,飞虫大多数在夜间活动,具有趋光性。现在四下漆黑也只有僧人这里有光。小黑想到了办法了,他摘了一堆成熟的果子和几把飞虫,在掌中搓烂,再一颗一颗弹向僧人;有些落在他身旁;有些打在衣服上。他在走廊来回走动使劲挥手,不知不觉身上、手上全是果实的香味,吸引了更多大大小小的昆虫,让他不胜其苦。小黑把手上的“弹药”射完,他开始用小碎石打开关。每个房间门口都配有一个白色外壳的开关,他试着用小石头打开关,有两盏灯关掉,但僧人却马上重新打开。小黑马上停止射开关,又去用“弹药”射僧人,他离开门口一边挥手一边摁着手机说,“监控室!监控室!我这边太多飞蛾了,你这边有杀虫剂吗。” 等了许久他没有再说话,显然对方没有回复他,“我在这受苦,你却睡觉了吗,岂有此理。”僧人匆匆跑走。小黑马上把搓烂的果实朝监控头扔过去。不射开关了,他担心灯关了更让人怀疑。等了一会监控头被昆虫包裹着,时机成熟。小黑风一样来到房间门口,取出万能钥匙打开房门,找到10号纸箱。从背囊取出一模一样的箱子放回原位——偷梁换柱。走出房间后他并没有立刻离开宝林寺,还是躲在原处等待。十来分钟后僧人回来,到处喷杀虫剂。小黑看了一会听了一会,确认没被发现才安心返回医院。
在车上的小黑急不及待地放下背囊,在中排座位铺下几张报纸,拆箱取出金鼎和一套小工具。金鼎摆放在报纸上,抽出一把小型钢锉刀。跪下,用锉刀的平面压贴着鼎口,往前一推,一点点粉末落入鼎内,小黑拿出毛刷小心翼翼的把锉刀的粉末刷入鼎內。伸出食指压了压,提到眼前配合拇指揉搓,感觉颗粒粗糙。他换了一把纹路更细锉刀,再次检查感觉粉未细腻滑手。他满意的笑了笑,心中不由兴奋起来。鼎口让他锉一圈,捧起金鼎晃了晃低头看看,“哎呦,那么一点点不够呀。” 小黑又锉了一个多小时,把粉末倒入报纸里包好塞入汽车手套箱。他知道再锉下去一定会露馅的。“不够的话以后再想办法吧,两只爪子应该是无问题的。”
小黑仰靠椅背,盘算着怎样送回去,一边思考一边捧着金鼎仔细检看鼎口。
“完美。” 他脑海里出现月龙兴高采烈的样子。“谢谢!主人。谢谢!主人……哈哈哈”
哈哈哈!他由衷的在车内狂笑,“没有啥事难倒我!哈哈哈!”
“嘭……小黑哥!……喂,小黑哥?”
得意忘形的小黑,那会想到三更半夜会有谁叫唤他。心中一惊,金鼎从手中滑落,侧门同时被人拉开。金鼎落下台阶眼看要滚出车外,小黑伸手想抓住已经来不及了,冲口大叫一声,“不要开门。” 侧门又迅速关上。金鼎被侧门挡了回来。他慌忙跪在车上弯腰抱回金鼎,门缓缓拉开一条缝,探出一副眼镜——光仔。
光仔看着小黑大腿上捧着一个金色的物体,低头抚摸着。
“小黑哥你干嘛呢”
“你想干嘛?” 小黑冲到光仔跟前,左手把金鼎抱入腰间,右手一把掐住光仔的脖子,往上一提!光仔立刻双腿离地,双手又抓又扯小黑的手腕,但此时的小黑眼睛彻底被怒火遮盖,根本看不到光仔。可怜的光仔头部开始充血,嘴巴只能像狗似的,“哼哼唧唧。”的叫唤!身体放软,只有双腿在空中勉强乱踢,他无意中踢到了小黑的右腿,疼痛!使小黑恢复清醒,他立刻松手。光仔才捡回小命,他跪下拼命的喘气、咳嗽!
小黑看着光仔叹了口气,也知道自己出手太重,抚摸着光仔后背,说,“对不住!我不知道是你。真是的,人吓人会吓死人的!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不是故意的……我。” 光仔还在咳嗽着说。
小黑返回车门旁取出箱子,放入金鼎。他正想封箱,金鼎倒下,小黑重新扶起它,金鼎再次歪倒根本立不住。小黑心中发冷!捧出金鼎上下左右观察,原来其中一只鼎足变形弯曲了。“完了。”小黑惊慌的叫出声。他跪在地上,呆滞的看着金鼎“躺在”车垫上。脑袋嗡嗡响。光仔喘了几口粗气,终于站起来,来到小黑身边蹲下。看看金鼎又看看小黑。
“小黑哥,对不住!我赔一个给你就完了嘛。” 光仔以为是普通的香炉。
“怎样赔。” 小黑傻傻地说。
“网上多的是。”
“纯金的。”
“纯金的也行。” 光仔顿了顿,转过身再问,“金的?”
“纯——金的!”小黑说。
“600多块钱一克的金子。”光仔不相信的说。
小黑点点头,脑海开始思考怎样善后。
“你……你从哪里弄来的金香炉?”
“偷……偷的,要还的。”小黑开始语无伦次。
“什么?” 光仔知道小黑性格,不会胡说八道,再看他一向是面无表情,现在像死期将至的罪犯。光仔相信了也惊呆了,跪下小黑身边。许久他怯生生的问:“它有多重?”
“12……50克。”小黑想想说。
“一克是600,十克6000,一百克60000,一千克是不是六十万?”
“它是文物,日本人的文物!怎么还回去。”小黑摇摇头像个傻瓜似的回答。光仔听到后坐在地上蹬腿后退,小黑揪住他的衣角拽了回来。淡淡的冷冷的说道:“你现在全知道了,如果警察逮住我,不判死刑也得无期,我把你也供出来,说你是从犯,判轻的也得二十年,还好你年轻,放出来的时候应该还不到五十岁。” 小黑的语气异常柔和,眼神失去了往日的凌厉。他不是故意吓唬光仔,心乱如麻,在作最坏的打算顺带教训一回光仔。
小黑想过就这样放回去,反正没人会知道是我干的。不过一旦事发,宝林寺一定会报警。事情搞大对谁都不好。万一真让警方查出是自己干的,怎样面对教授?妹妹谁来照顾?“唉!千算万算,还是让这家伙搞砸了。”
光仔被小黑吓得全身冒冷汗。“坐牢?二十年?天哪!我还未娶媳妇,女朋友都没有,这辈子就这样完了。”
“小黑哥!你把话说清楚——咱们再想想办法!”
小黑目光呆滞,头像风扇似的左右摆动。
“难道你真的想坐牢?你不管你妹妹了吗。”光仔不想坐牢,他在想办法自救,怎么说他是有责任。天开始发亮,他们聊了一个晚上,小黑能说的全都说。
“妈的!上车。”光仔把小黑拉上车,用力关门,“砰!” 取出手机对着鼎足拍照。小黑想抱回去不让他拍照。
“放下,我想到办法了,放——下。”光仔对着小黑吼叫。小黑一时间手足无措也让他去弄。光仔把照片发出去,然后打电话,“嘟……嘟……嘟”,没人接。他再打,“嘟……嘟……嘟。” 还是没人接。他继续打,“嘟……嘟……嘟……”
“又怎么了……没钱?”电话接通,对方不耐烦的问。
“我发了些图片,你马上看最后的两张,我老板的东西,让我弄坏了。”光仔挂断了电话,喘喘气对小黑说:“他是我发小,同学。他人在东莞,模具!这家伙在一家模具工厂上班。靠得住!”
几分钟后,光仔的手机响了,他一边听一边点头。
回头紧张的对小黑说。
“听好,这事好办。你要走趟东莞。”
“没有问题。” 小黑看着光仔信心满满的样子,他的劲头也上来了,“你同学怎么说。”
“把弯曲的鼎足割掉,用黄铜重新雕刻一个然后焊接上,激光焊接。他说'外行人一定看不出',但费用高。”光仔非常冷静的跟小黑解释。东莞小黑是知道的“世界工厂”,他不怀疑。
“日本的僧人叫什么灵。” 光仔问小黑。
“空灵。”
“对!空灵。哥!你细心想想,参观的人是隔着一个玻璃箱观看的,他们一定察觉不了问题。有的只有空灵才能发现,但他并不关心展览会,也忙得很。只要这十天八天能蒙混过关,他们回了日本,到时候就算让空灵发现了,也没有办法追究。”
“也只有这个办法最靠谱。”小黑咬紧牙关想了想。“如果顺利的话,月龙的几只龙爪也能完成,值得一搏。”
“光仔谢谢你,这事如果出了什么情况,我不怨你,我自个扛。”
“唉!”
“光仔,借点钱给我。”
“哥!开什么宇宙玩笑,这么大的一块金子让你偷了,现在说没钱。”
“不要废话,先给我吧。” 小黑担心钱不够。
“哪有钱,我叫光仔……光仔!每月都花光,不到25号一个子都不剩的人。找其他人吧,时间不早了,来回要几个小时,还得加工。”
“身上就几百块,怎么去?”
马路上的汽车开始怒吼,上班高峰期已到。
“璐璐,找她借,对,找她。” 光仔拉开车门,跳下车。瞪大眼睛看着小黑,“快去呀。”
“你帮我去借吧!我没跟她借过钱。”
“我有,我上上个月借的现在没还上。天啊!我还是去腾海大厦守着!”
“为什么。” 小黑奇怪的问。
“大哥,动动脑子吧,如果今天按你说的,文物转至腾海大厦展览,人家一打开——穿帮。咱们做啥都没用,赶紧逃吧,逃了就是不打自招。自守?我是无辜的。就算警察暂时查不出,我们也会彷徨不安。空灵不走,我们就不要想能睡个安稳觉。” 光仔若无旁人地自问自答,像偷金鼎真是他一人所为。
“也好,你去腾海大厦吧!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。” 小黑收拾好金鼎背上背包,拍拍光仔。说“展览会应该明天开的,你不要替我担心,没事!”
“我是替自己担心。” 光仔低头嘀咕。
光仔骑电动车往市区奔;小黑只能硬着头皮找璐璐借钱。
璐璐是个有责任心、善良的姑娘。在阳光医院上班以来从未有过迟到早退的行为。她对物质要求不高,生活各方面都很朴素。医院的工作量不大;报酬可观。她对于现状非常满意,“可以在这里干到退休该多好。” 她独处的时候常常会这样想。
小黑慢慢的推开妹妹的房门。正如他所说,“没有跟别人借过钱。” 他真不知道如何开口。璐璐正在拖地,看见小黑笑了笑,说“早上好。”
“早上好。”他站在门口,还是开不了口。小黑抬头鼓起勇气正要说话,璐璐带着拖把进入洗手间。
“唉呀!” 他跺跺脚转身走到走廊阳台,望望停车场,光仔已经不在,时间真的不早了。心中开始焦急
“小黑哥,你有事吗。” 璐璐来到门口问。
“哦!我要去东莞,哎呀急事,身上没钱。” 因为焦虑嗓音有点沙哑。
“我现在手机里只有一千多。先打给你吧,”璐璐很平静的说,好像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。“如果不够我可以去银行转,不过要找个同事替我照顾小英。” 璐璐朝小黑笑了笑。
小黑心里暖呼呼的,连声道谢。
“我现在出发,可以的话再转两千。”小黑说完立刻离开。
“好的,路上小心!” 这句话一直在小黑耳边回荡。
小黑给她感觉是,“不坏”,仅此而已。
光仔在腾海大厦对面找了一家奶茶店坐守。18元的一杯饮料,从冰镇到常温他一口都没喝,眼睛是一直盯着对面大厦门口。
小黑开了一个半小时,从广州到达东莞长安。光仔的朋友(阿奇)也够意思了,请假一天帮助他们。阿奇的方案是:首先利用三D扫描仪把金鼎外形图像转为CAD立体数据,再重新建图。然后把弯曲的鼎足割掉3/4,剩下一点为了方便焊接。下一步,使用三D打印机打出3/4塑料的鼎足(在其他的鼎足取得的数据),用胶水沾好配对。最后一步使用黄铜在数控机床上雕刻出来。这个方法是最有效也是最省时间。小黑问为什么不直接用黄铜。阿奇回答:“三D打印出来的产品主要为了试验,因为扫描仪出来的结果一定有偏差,偏差了多少难以计算。所以一定需要几次以上的修改。直接上机床雕刻,如果不能一次成功,再修改再雕刻这个过程太花时间。有了三D打印机就可以短时间内多次修改,为后面的加工节省时间,减少浪费。
“兄弟,你还要吗。” 阿奇把割下的鼎足拿给小黑,他现在还不知道是纯金的。
“要,要拿回去。” 小黑马上塞入口袋。 他心里骂道。“神经病,600块一克。”
两个小时过去了,三D打印出来的鼎足已经确定没问题。现在可以有黄铜来雕刻。阿奇让小黑把金鼎收好。
“还要多久?” 小黑问阿奇。
“几个小时吧,因为雕刻出来后还要打磨。”阿奇说。
“兄弟太感谢了。一宿没睡,我要找个地方睡一会,回去的时候才有精神开车。”
阿奇让小黑去酒店睡觉,加工完成第一时间通知他。小黑找酒店的时候发现了一家纹身店。他嘀咕:“反正鼎足已经割掉,没有回头路了,现在把金粉用上免得夜长梦多。” 他取出金块、细纹锉刀,半小时后,他把手套的金粉混合一起倒入塑料袋里,晃了晃,“应该够了。” 心里估算。
龙爪的轮廓已经纹好,有多次纹身经验的他,已变成了半个纹身师。虽然每个纹身师对他的金粉表示怀疑,但他自己调色躺下闭目念咒后,剩下给纹身师的工作,如在图画里填充颜色,甚至颜色一沾皮肤就可以牢牢地粘紧,任由纹身师的抹布怎么擦,颜色也不会染到布上。纹身师既奇怪又开心,因为一个小时他就挣了1500元。当他醒来的时候纹身师告诉小黑还剩下一点颜料,小黑突然灵光一闪在左胸纹了一个圆圈,圆圈挂着一个铃铛。
19:05,鼎足完成。20:23,焊接完成。小黑观察了许久,远看确实难以发现焊接位置,但新的鼎足太过新亮与原足不般配。小黑把心中忧虑告诉阿奇。他笑了笑说,这个好办,“把它做旧点,对吧?” 阿奇端来一碗醋加入一点墨水,把整个鼎足泡一会,然后取出再用油石(模具抛光专业油石)沾点机油磨了几遍,用布擦拭了一会。反复几回后新的鼎足就变得暗哑了。小黑捧起仔细看看,“完美!太好了,这样子空灵也未必能看出。”
小黑高兴的打包金鼎,纸箱塞满了报纸,封箱的时候还多打了几遍胶带。阿奇站在他身旁静静地看着,似有话想说。小黑回看阿奇,明白了——付钱。
“阿奇,多少钱?”
“不用了,小意思要不了多少钱。叫海光那个'吊毛'上班用点心,这次幸好是鼎足,容易处理,如果换了其他地方,我真的帮不了他。”
“是他帮我。”小黑心里惭愧的默念,他硬塞了500元给阿奇。
阿奇一边送小黑一边聊海光。“兄弟,你可以大老远的为他跑这趟,海光有你这位朋友真是幸运,你们关系很好吧?”
“嗯!同事。”小黑越听越不好意思,明明是自己把海光“拖下水。”
“这段时间有网贷公司打电话给我,说海光欠他们的款。”阿奇摇头,“那家伙很有可能是赌钱输光了,跟网贷公司借钱。'吊毛',联系人填了我的手机号,让他烦死了。”
“不可能,我们天天在一起上班,光仔不会有时间赌钱,我清楚他贪玩网游,小毛病没事的。”
“哎呀,大哥你太天真了。现在是什么时代,网络时代。早就有网赌这回事了,我身边太多人染上赌瘾。你真是老实人,回去问问他。妈的!网游也不好但不至于要到处借钱吧?要好一点的同学都让他借个遍了,也不见他还钱。我们从小玩到大,不然我才懒得说他。”
“阿奇?还是你够朋友我要记住你,我不是。” 小黑打开车门把金鼎放在副驾驶座。
“哈哈哈!大哥,不早了回广州吧。还有……帶句话给那位 '吊毛” 除了还钱以后不要再找我。”
哈哈哈……
那根“毛”守了一上午不见有什么情况,情绪稳定了不少。光仔打算进去看看,但到了门口又胆怯起来,在门前徘徊张望。门口右上角有个标识(东1)。海光知道商业大厦都有多个出入口,货物不可能在正门装卸,会阻碍交通。“去其他出入口看看,如果没有警车,就没有人报警,就没事了。” 他循着大厦绕,看到监控器就低下头。仿佛是贼人在踩点。
海光拐弯不久就听到了震耳欲聋的汽笛声。“堵车,堵车而已。” 光仔仿如惊弓之鸟,什么风吹草动都像跟他有关。他来到入口观看:一辆网约车停在闸口前,但栏杆没有升起。后面紧跟着一条“车龙”,一辆接一辆挨着,像一串佛珠。一旦有人按下喇叭,车队会用十倍的鸣笛声、更持久的声浪回应它。
海光走过入口处沿着路边步行。走了一回,踮脚伸头往前方路口张望,还不断有车进入“死胡同”,整条街已经瘫痪了。他犹豫了一下又回头看看,“还是回奶茶店吧,打电话问问小黑的情况。” 正在光仔不进不退的时候,身后一辆大奔汽车推开了门,撞了他一下。从车后排出来一个高大男子,人未到骂声像喇叭的叫开:“好狗不挡路,妈的。” 他推了一把光仔的后脑。
“他妈的干嘛!” 光仔猛然回身骂了一句。只见男子比他高出一个头,身材壮硕满脸通红,说话喷着酒气。“干嘛?滚开,信不信弄死你。” 光仔马上软下来,不敢正视男子。车里再出来一名女子,浓妆艳抹。穿低胸短裙高跟鞋。左手提包右手扯着男子手臂,笑呵呵的说,“青哥,走吧”然后敲敲驾驶室玻璃说,“下负二楼,把车停在蓝影集团的专属位置,车钥匙留在车里。” 女子对代驾司机交代了两句,很快的回身,双手拉着男子左手往前走。男子是吴启青。他掏出手机仰头大骂,“人都去哪了?车队都快赶上万里长城了。” 女子听到后,急跑两步回到吴启青跟前,抱着他咯咯笑。
“靠!开豪车好厉害吗,让我有了钱买十台堵你家门口。” 光仔稍微抬头眼珠子上翻看到女子与男子消失了,他才慢慢的往奶茶店走去。
“那个女的好眼熟,在哪里见过。电视里?对,好像似什么主持人,主播!唉!别想了,有了钱啥都有。” 他边走边嘀咕。
光仔返回奶茶店已经是下午2:15。他发了几条信息给小黑,但得不到回复。却收到了璐璐的信息,“海光哥,你今天调休?医院在找你!”
“还是回去吧,今天上中班,虽然迟到了但总比旷工好呀,不然这个月的奖金就凉了。展览会应该是明天开了。再说,小黑有问题会联系我的,哼!少为他担心吧。文物都敢动的人还有什么难倒他。”
光仔回医院,联系了阿奇,得知金鼎差不多弄好了。他的魂魄终于归位。
小黑晚上不到八点已经回来。他既没有回医院也没有直接去腾海大厦。买了一盒快餐和水,进了一家网吧开了包间,又饿又累更重要的是;他对腾海大厦完成陌生。吃饱了,在网上查询腾海大厦的资料,但出来的都一些招租的广告信息,没有什么特别介绍。
“算了,睡一觉再说。” 小黑打算休息几个小时,反正现在太“早”了,凌晨以后才是最合适的行动时间。他自信的告诉自己:“五楼而已,放回去简单,只要那个日本和尚看不出破绽,啥事也没有。不用担心,教授这几天没有找我,证明还跟空灵呆在一起。” 想着想着他抱着背包睡了。
0:18分。小黑把车留在网吧附近,叫了一辆摩的来到了区的中心剧院。在大厦外围绕了半圈,寻找方法进入大厦。他想过爬上去,但抬头一看都是蓝色的玻璃幕墙,就算成功跳上去也没有落脚的地方,还有窗户都关闭的钻不进去呀。
他停在一家商铺的角落观察路上各处的监控器。有些是能转动的;有些是固定。小黑不敢随便破坏共公的监控器,毕竞这是大马路,不是城中村也不是宝林寺,这里监控系统一定是联接公安机关,只能避开它。他闪到街角拐弯处,探出头观察对面大厦地铺,绿眼从头扫了一遍:大厦一楼的铺位很多设有个人的监控头,这方面大可忽略,因为没事发生他们不会去查看。主要是在大厦的左右拐角处上方有360°的全景监控器,还有固定的两根朝向不同方位。“麻烦!” 他嘀咕了一声。地铺中间是出入口。“只能从这里进去。” 小黑确认了位置,知道速度要快这个不成问题,该担心的是附近不定时巡逻的辅警。保安亭亮着日光灯;有一个保安。身后的斜坡通往地下车库。“监控器至少两个。” 小黑不用观察也知道这是常规配置。两条道:一进一出。各设一个监控器。保安仰靠椅子,双手交叉抱在胸前。手机放在桌上,偶尔发笑,全没倦意地看视频。“要设法让他离开岗位,等他自动走开只能浪费时间。保安亭是关闭的,想再利用飞蛾来干扰保安,不可行!况且这里也没有。搞点声音吧,对!弄出点声响让他离开一会,给我一分钟就足够了。” 小黑希望从垃圾桶里找出几个易拉罐,然后砸商家的落地玻璃,打算以此引出保安。翻找了一会手上沾上了一些滑溜溜的液体,他没有嗅觉只能抬头看看,红色!他随手拿起一个纸袋擦拭。纸袋上印有一个“M”字。“噢!麦当劳。” 小黑想到了更好的办法。他兴奋地离开街角,随便找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汉堡店,要了一个套餐;很多的番茄酱、冰块、塑料袋。把番茄酱、冰块倒入塑料袋使劲甩了一阵子。系挂在腰带上,返回腾海大厦的拐角处下方,左腿轻轻发力,跃起后用黑色的胶袋套住所有的监控器,落地后如风一样绕到下方的拐角。“摩柯般若波罗蜜多。” 小黑深呼吸一下后念动咒语。不到一根烟的功夫,保安拿着对讲机走出保安亭。
“喂!干嘛?” 保安冲着对讲机不耐烦的问。
“拐角处的监控被什么东西遮盖了?”对方说。
“那个拐角?”
“靠,你瞎了?不会去看看吗” 对方粗声地叫骂。“赶紧,那只疯狗还没走。让他看见又是一顿乱咬!”
“妈的,他凭什么骂人,又不是我们领导。操他娘的。” 保安不服气的回答。
“靠!我们的大领导是他亲弟。”
“靠,现在什么年头又拼爹又要拼老弟”
“待会他经过,你问问他喽!” 对方笑嘻嘻的说。
保安一边用对讲机聊天,一边往小黑的方向走去。“神经病,他怎么走我这边” 小黑正想转身离开。
“反了,傻B。”对方在对讲机大叫。保安听到后立刻转身。
“真是傻B,噢!原来一直有人盯着,幸好我没有乱跑。” 小黑幸庆自己没有鲁莽行动。他从垃圾桶翻出一个黑色塑料袋,撕开。等保安过了出入口,跃起挡住上方所有监控头,左腿伸直,脚尖一碰到地面马上曲膝弯腰,左腿蹬地身体箭一般飞到出入口,拉开门关灯,又欠身出来以保安亭为掩护。从腰间取出冰块连续几下砸向朝外的监控器。“啪嗒……” 两声,击中了。监控器震动镜面成功沾上一滩番茄酱。小黑眯着眼睛确认 “可以。” 他暗暗高兴,冲入斜坡纵身一跃,双手抓住了天花板红色的消防管道。顺着管道避开朝内的监控器,来到负一层。
小黑呆在通风管道上,寻找消防通道入口。天花板全是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管道,是最理想的藏身处和观察点。突然,灯灭了一片,不久,一半以上的日光灯也灭掉。他马上翻身落地,灯又亮了几盏。“噢,原来是声控智能灯。” 小黑闪到一根背光的方形柱子,蹲下。等灯再次关上。确定了消防通道位置, 一气呵成的打开门跑上五楼。这一整层是1000多平方米宴会厅,之前是一家酒楼。
小黑蹲下耳朵贴门面静心等候。
“喂!五楼巡查完,带上梯子下来车库入口帮忙。快!” 对讲机的呼叫重复了两遍。小黑心里偷偷乐了,原本弄脏镜头以便混入车库,想不到不经意来了一招——调虎离山。
“人应该走了。” 小黑边想边推开消防通道的木门,进入一条狭窄的过道,前面还有一扇门,门上嵌有长方形的玻璃,透出淡黄色灯光。小黑右手握住球形锁,肩膀贴门。他确认没人就可以完成最后一步。绿光扫了一圈,右手却慢慢的从锁把滑落,身体退后。
里面有保安?不是。无数的监控器?也不是。小黑失望到极点,因为他发现文物存放的房间,有一对玻璃双开门,玻璃门上的是密码、指纹双保险锁。纵有通天本事的小黑也不可能在悄无声色中打开玻璃门。
“完了,卡在这该死的密码锁。应该只有负责人才能打开了。怎么办?” 小黑低估了腾海大厦的安保力量,但他仔细想想,这不正常吗。“密码锁已经普及,是我太大意了。现在怎么办?” 以前太容易得手,让他没有任何思想准备,现在想到也太晚了。
小黑退回黑暗的楼梯口,靠墙坐下背包捧在胸前,曾经在黑夜无所畏惧的他,首次感受到无助。心里满是自责。“密码指纹锁一定有办法打开的……我暂时想不到而已。” 他思考着自责着睡了过去。但情况不算太糟糕,因为办法是在困难重重中挤出来的。智慧最好的伙伴是磨难!小黑还算有急智,到了早上他混入工作人员中,把纸箱悄悄放在玻璃门前,然后若无其事的离开腾海大厦。旧的纸箱虽然没有取回,但内里只有一堆废报纸。
事情不算完美但行动也没有留下太大的破绽。
展览会次日正式开幕,空灵没有到场。他一直呆在宝林寺,上午会见各方团体。下午就与冯教授喝茶聊天——中外历史、医学、宗教、教育、经济、文艺,无所不谈,总有说不完的话题。
“冯刚,世人总是为未知的事物烦恼,自找麻烦。你不是也经常说我爱较劲吗,其实都一样,执着也好,较劲也罢。有时它使人进步,有时它让人痛苦。得到了未必幸福,失去了不必可惜。”
“大师,世上就没有让你值得留恋的吗。” 冯教授问。
“当然有。”
“是什么?”
“我呀。”空灵指了指自己说。“空灵还活着!”
“佛门不是追求四大皆空吗。”
“冯刚——什么是空?”空灵马上问,冯教授喝了一杯茶,一时语塞。他自信自己是知道的,但话到嘴边却难以表达。空灵伸出双手,把袖子卷到肘关节,露出雪白的皮肤。然后摊开双手摆在膝盖上。
冯教授观察了许久,才惊讶的想起——佛珠。他胸前没戴;手上也没有。
“为什么,为什么你不戴佛珠?”冯教授奇怪的问。
“什么佛珠?”空灵反问。
“就你们平常诵经时候的佛珠呀?”
“噢!你说诵经时候的那串念珠?” 空灵笑呵呵的回答,“丢了。”
“在哪里丢的,找不到吗。” 冯教授对于这个答案非常不理解。
“应该是在飞机上,去洗手间时候丢的。其实我也不确定,因为我们发现的时候,人已经下了飞机。坐飞机的时候我一遍接一遍地念经,也没有察觉念珠不在手上。弟子知道后去服务台寻求帮助,我坐下等他也念了一遍《金刚经》,跟平时一样念。你可能会问,‘丢了不可惜吗,’对。是有点怀念它,冯刚,要知道这不是我的本意,我没有抛弃它,离别是意外也是缘分。再说,心中在念;珠子自然会出现,挂在胸前却不念的——它仅仅是一件装饰品。”
“这就是你想表达的——空?” 冯教授问。
“空!不应该是一种追求,它是一种现象。存在于每个人心中;如果当和尚的目标是四大皆空,这空就变成了功利。难道我手中没有念珠就不是僧人吗。冯刚,我的好朋友,好兄弟该放下就得放下。”
“空灵,我悟性低,理解不了佛法!” 冯教授抬头叹息道。“我为理想而努力,有目标就有方向,人也不会陷入迷茫;反之,努力有何意义。”
空灵听冯刚讲完后,长长舒了一口气。伸手摸索着茶壶,然后慢慢的为自己倒了一杯茶,一口喝下。缓缓摘掉眼镜,眼皮凹陷眼眶成了两个小窝。
“啊……” 冯刚看到后大惊失色,身体后缩,“你的眼睛……由田这……你到底?” 这一幕既意外又恐怖,冯刚太震惊了。
“老朋友你不需要害怕更不用担心,我的眼睛还在,在别人身上而已。” 空灵重新戴上墨镜说,“现在你感觉会好一点吗。”
冯教授喘着粗气,说不出话。空灵静静地坐着,偶尔为冯教授添茶水,“你还可以继续谈?”
冯教授擦拭眼镜点点头。
“多年前有一家幼儿园来普法寺参观,结束的时候发现一个男孩走丢了。当时的老住持发动全寺的僧人寻找,最后我在经书楼找到他。小男孩背对经书楼站在门前,看见我来了,他也没有慌张,微笑转身进入房间。我来到他身旁问他为什么还不走,老师同学都在等你。他说这里让他感觉很舒服、自在,想多呆一会也希望我能陪他看看。小孩子天真无邪非常可爱,尤其是他的那双大眼睛,水灵灵的仿佛会说话。我答应了跟着他身后走了一圈。他转身抬头非常严肃地看着我,'这里的经书你都看过了吗' 我说没有看完。他接着问什么时候可以看完。我确定不了也就没有回答他。他再问 '你看完后让我也看一遍可以吗,能答应我?' 我答应了他。时间过得很快,我当上住持却失去了往日的安宁,像一夜间变回了由田雄夫。冯刚你也知道,历来新旧住持交替,旧住持都会为新住持讲一遍《金刚经》。那天晚上空真一禅师把《夜游神》和残本传给我后就永远离开了我;留下两个字'舍得'。这让我心烦意乱寝食难安。为什么?为什么不讲《金刚经》?难道我不是实至名归的吗;《夜游神》和残本又蕴藏了什么玄机。真让人费解!我知道我需要帮助,但师傅已经仙游我可以找谁?我把寺里所有的经书又查看了一遍,但毫无头绪。所以我才给你看,这是错误的。冯刚你是唯一不是普法寺的僧人而看过的人。我当时认为这本书只是介绍灵丑和尚身世的故事,但残本与《夜游神》又有什么联系?当我了解了历代住持的身体情况后更是迷惑,他们都有感观器官的缺陷:或视觉、听觉、味觉…… 我呢?没有缺陷,我是学历最高且最年轻的住持。是这个原因选择了我吗,我应该自豪吗,感观器官的缺陷仅仅是巧合?或者是以前的医学水平不好造成了残疾?太多太多的疑问,找不到答案的我没法平静下来;我开始自我怀疑。最后安眠药也不能让大脑停止思考。后来情况越来越差,严重影响了日常生活与学习。我选择了逃避,逃到印度。希望佛教发源地能为我打开智慧的大门。阿弥陀佛!”
“怪不得你失联了好几年,在印度解决了你的问题吗。”冯教授关心地问。
“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,是自欺欺人的行为。在印度的时候我收到了很多来自东京的慰问信函、慰问卡、一些手工小礼物。这是一股强大的力量,使我有勇气正视问题。我每天都给信众回信,一年后我的失眠症不治而愈。一天晚上我如常回信,有一封特别的慰问卡勾起我的回忆,内容是:普法寺的经书你看完了吗?可以让我看了吗。短短两句话让我想起了小男孩,转眼十几年过去了。小男孩的眼睛又呈现脑海,我决定回国兑现我的承诺。小男孩已经大学毕业,不过上天跟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。他遭遇了地震,两个眼球被钢筋夺走。那一刻我为他伤心,他却若无其事青少年的阳光之气一分不减,令我佩服。见面后他的第一句话:经书看完了吗,我也要看一遍。冯刚,结果你应该猜到了吧。”
“什么,眼球移植?你把两颗眼睛移植给他。” 冯教授摇着头说。
“对。”
“成功吗。”
“成功,跟我来的小僧就是当年小男孩。” 空灵平静的语气让冯教授害怕。“手术后,我心中恢复了安宁,他重见光明也如了愿,经书让他看了一遍。大概是两年后他提出看《夜游神》和残本。这点我犯难了。我跟他解释只有本寺僧人才可以阅读,他立刻说可以出家为僧。真想不到他比我还要任性。他的父母也毫不犹豫的同意,理由是男孩在地震中被瓦砾埋了一个多月,奇迹般活了过来;支撑他活着的信念是我的承诺。我收他为徒。男孩勤奋且聪明过人,对《金刚经》情有独钟且见解精辟,是我所不及。身在佛门我不相信宿命论。是上天安排了他为我说经?是为老住持弥补未完之事。”
“他能看懂。” 冯教授紧张的追问。
“书择人示!他看到了不一样的《夜游神》。灵丑和尚的师傅,我们的师祖要去一个地方——欲望之都,残本说的是天堂城堡。收服一只非魔非神非善非恶的梦兽。任务艰难他没有十足的把握,以防万一,他一边寻觅梦兽一边找继承人,把心法传下来为日后难以估计的结果作准备。《夜游神》找的是人;残本说的是祖师遇过的梦兽。人与兽的最大区别是感观器官。冯刚,在野外一头野兽失去了感观器官它离死亡就不远了,那怕它变妖成魔法力也不大。所以……”
“所以,普法寺住持的标准是感观缺陷,尽量避免后世把梦兽当成了继承人。”冯教授似乎明白了空灵的意思,紧张地接话。
“最让祖师担心的是梦兽与人结盟,后果一定是悲惨的受伤的是无辜的俗人。所以他才一直寻找希望收服它。残本形容它无形无相,法力深厚可以随意进入梦境,不受时间的束缚,能使人失去记忆注入咒语为他所用,也可以把记忆随意在人与人之间转化。唯一能对抗的是身上的纹身,在梦中纹身会显灵,用以对抗梦兽。但残本所记载的梦兽只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幻妖。我估算,祖师可能还未找到或者收服不了它。小徒说:欲望之都、天堂城堡是同一个地方只是名称不一样而已,这个地方是一定是世人欲念最盛的地方。”
“噢!事情远比我想象的复杂。” 冯教授长叹一声。
空灵离开座位伸出双手,朝冯教授走过去。冯教授马上站起来接住他的手。手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暖。空灵紧紧抓住冯刚的手说,“冯刚你不能留在这里,回去美国与丽华好好生活吧,你现在置身事外还来得及,这事你万万不能掺和。”
“我?我为什么不能留下。” 冯教授显得非常惊讶。
“从我们见面的一刻,我内心再也不能平静。冯刚,你身边的小黑不是一般人,甚至我不能判断他是不是人类,他的杀气令人窒息;他的灵气降魔神慑。可以说成仙入魔只是他一念之间,太可怕了。所以我才临时改变计划去你医院住,想多了解他。虽然接触时间很短,我也能感受到你们感情深厚,小黑到目前为止还是善良的。可惜啊!祖师都无法预料吉凶,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。可以躲开就尽早准备吧,你还有丽华,你的好妻子我的好朋友,你要为她多想想。听我说尽早离开吧。” 空灵的语气接近哀求的说。
“就算走,也不能随随便便丢下他们不管啊,医院还有几十号人啊!”
“书中提到:一甲一现。 你应该也知道,一甲子代表60年,我比你年长一岁今年刚好60,普法寺住持的寿命没有一个超过60岁,我也不会例外。阿弥陀佛……尘世间怎么会没有由田雄夫留恋的事。他留恋无忧无虑的大学时光;他留恋长夜对饮的畅爽快意;他留恋三人同游的纯真岁月;他留恋钟声响起的心灵自由。这些美好的画面会自动装订成记忆相册永存我心。”
“由田我谢谢你,谢谢……我的好兄弟!” 冯教授泪如泉涌把空灵紧紧抱着。
一个星期后,空灵包下航班返回日本。他坐在靠窗户的位置上诵经。凌晨零点空乘小姐送来了丢失的佛珠,弟子把佛珠送上,空灵双手合十接过,他停止了念经,心脏也停止了跳动。半年后空灵的随行小僧成为了新一任普法寺住持——空得和尚。
今晚小黑终于能够在床上睡个安稳觉。
“阿弥陀佛……”
小黑心中一惊,翻身迅速打开房门跑到阳台四处观察。
“铛……铛……” 一阵沉实的钟声让小黑心跳加速脑袋嗡嗡响,他立眉低头耳朵震动,寻找声音的来源。“铛……”。后院!小黑纵身跳下五楼,落地后一步一步靠近篮球场。
“主人。” 月龙喊了一声小黑。
“你想吓死我吗,我好不容易才能睡个觉。” 小黑用力打了一下右胸。
“主人,我听到法令马上出来,不是你让我出来吗。” 月龙委屈的说。
“我没有啊!”
“主人,这是你的梦境,不然我也不能现身呀,你到底怎么了,生病了吗。”
“什么?我的梦境,唉…… 应该是这段时间太紧张了,小龙我会不会被梦妖缠上了?” 小黑拍了拍脸庞。
“哈哈……开什么玩笑,它们躲都来不及,还会自动送上门让我们消遣吗。哈哈……”
小黑想想有道理也跟着月龙仰头大笑起来。心情转好,小黑让月龙放出火犬。它出来后低头默默地蹲在一旁,小黑走到它跟前蹲下,念动咒语,“摩柯般若波罗蜜多。”然后,从左胸取下铃铛挂在火犬脖子上,它抬头汪汪叫人;尾巴马上兴奋起来。
月龙立刻不高兴了,它仰天咆哮喷出一束烈火,如一根柱子笔直地插入夜空中。火还在燃烧,双爪已经踩着小黑左右肩膀同时发力追逐火柱,雷电如暴雨般击打着龙身。它在空中盘旋怒吼,说小黑偏心把金粉用在火犬身上,不念旧情。小黑摇头苦笑,一束雷电打在火犬身边,把它吓得瑟瑟发抖。小黑坐下把它放在大腿上,轻轻抚摸它的红色卷毛说:“不用害怕,你主人神经病发作不要管它,这只铃铛是我给你的奖励,上次找妈妈的时候你做得很好,妈妈很开心,我很满意。如果你不是被我惊吓了,说不定会更早找到妈妈。以后你找到目标就以摇铃为信号,知道吗。”
“谢谢真主,火犬遵命。”火犬得到表扬开心得把头埋入小黑腹部使劲地揉搓。月龙看见他们相亲相爱的画面,妒火怒火在心中燃烧,使龙身由金色变成了血红色。夜空中电闪雷鸣!月龙在小黑头顶高处疯狂盘旋;它飞得越来越快最后形成了一股强风。月龙突然向小黑俯冲。风仿佛是它的先锋:一股巨大的气流急速旋转着砸向篮球场,场上除了小黑和火犬都被它吸入漩涡之中。小黑把火犬抱入怀里,火犬惊呼的叫了一声 “龙旋风”。月龙张开大口从上扑向小黑,像要把他吃掉。就要撞上的一瞬间。小黑仰头射出绿光,月龙马上害怕,旋风也随之消失。它乖乖的爬回小黑身上, 大骂,“主人你太偏心了,把金粉用在小狗身上。”
小黑站了起来,火犬躲在他身后。小黑左手提起一只龙爪问 “这是什么?”月龙回答是龙爪。小黑右手又提起另一只龙爪再问,“这是什么?”
“龙爪。” 月龙回答。
“加起来是多少?”小黑左右手同时举起两只爪子问。
“1+1 等于2。我傻?”月龙转面不看小黑,一脸不屑的回答。小黑把月龙倒了过来抓住它的两根后爪子问:“这是什么?”
“还是爪子!”
“加起是多少?”
“哼——1+1 还是等于2,我说过我不傻,主人你傻呀……”月龙在地上弯曲,龙身抬起头自信的回答。
“你不傻?你这条白痴的神龙。我该不是找了一个没脑子的纹身师画了一只蠢猪吧,还是应该再给你纹上一颗脑袋。”小黑说完用力把月龙抛向空中。
“恭喜主人,真身已成,雷电附体,号令旋风,腾云飞天。恭喜真主,法力大增!”火犬高兴地朝月龙跪拜。听到火犬的话,它才恍然大悟,刚才被妒忌之火所蒙蔽,认不出自己是拥有四只爪子的真龙。
小黑与它们玩闹一会,打算回去补上一觉。这时钟声再次响起,小黑猛然站立。火犬、月龙也紧张地贴回他身上。小黑对月龙说:“就是这种声音把我吵醒,难受。妈的到底是谁。” 月龙一脸困惑看着小黑。 他们等候了一阵子,四下寂静。但小黑这次下了决心要弄个明白。他命令火犬去找,“是什么样的梦妖,让这般难受。”
火犬迅速离开了小黑视线进入漆黑中,小黑心中也焦急在篮球场上来来回回的踱步,突然间身后传来了铃声。小黑知道是火犬给他发信号。他寻声回望,一片云彩挂在空中朝他漂来,像黄昏时候的晚霞,慢慢地靠近映红了小黑的脸庞。 “真主……” 小黑再回头一看,火犬非常惊愕的在不远处盯着自己。
“狗狗,是你摇铃吗。”月龙问。
“是啊,我嗅到了妖气。” 火犬跑到小黑脚下回答。
“在哪里?”小黑紧皱眉头问,
“就在这啊,真主你想什么,我就能嗅到什么。我找着找着就发现眼前的人是真主和主人,铃儿也自动响起。”火犬回答。
“我们到底遇到什么样的梦妖?”
“真主,我再去看看。”火犬从小黑两腿间穿过朝晚霞飞奔,身体一跃脑袋埋入肚子收缩四肢,变成一颗火球冲进云彩。小黑与月龙定眼看着火犬在云彩中消灭,不一会,身后再次听到火犬的叫唤。月龙生气了,命令火犬再来一次,这次月龙先喷出火焰,火犬飞入火中变成了几倍大的火球以雷电般的速度冲往云彩。小黑马上转头注视身后远方黑暗,一个火球由小到大滚到他眼前,火犬又一次回到他们身边。小黑命令不能再行动,先停一停静观其变。
空中的云彩继续散开,黑夜消失。小黑头顶出现了是一块一块像鱼鳞的云朵,一圈又一圈,上下旋转着增加,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半圆型,像一个巨型的锅盖。云朵继续往下增加,最后把篮球场也围住了。而小黑站在它的中心点上。他仰望一周,发现他们已经被云彩包裹了。他冲云层骂道,“来吧!我是噩梦屠夫小黑!”
“阿弥陀佛……铛……阿弥陀佛……铛……阿弥陀佛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 小黑痛苦的抱头,头痛欲裂让他万分难受,他找不到对抗这种声音的办法,甚至对手是谁?在哪里他也一无所知。小黑使出全身力气捂住耳朵,但声音仍依旧洪亮,每一声都击中他的耳膜,仿佛它是来自体内不是外面。
“闭嘴,不要再念了!月龙让他闭嘴。”
“主人,你怎么了,什么声音,我什么也听不到。” 月龙身体紧紧缠绕小黑,两根触须把火犬拉到身前。问,“狗狗,你听到了吗。”
“主人,真主!我什么也听不到。”
小黑跪下捧着脑袋仰天大喊,“在上面,小龙把它吃掉,全部吃掉。”
月龙带上火犬飞上空中,四处回旋喷火。龙旋风再次出现。地上的小黑双脚一齐发力,冲进旋风中双臂水平拉直双腿并立,怒吼,“法圈之内,原形毕露。分时宝剑,斩妖除魔。” 无数的法圈从小黑手臂飞出,把云朵一个一个套入圈内,分时宝剑也应声刺入圈中心。“啪。” 小黑打了响指。熟悉的钟声响起,天空的云彩消失了,剩下的仅仅是一个一个空洞的法圈。黑夜再次包裹着小黑;心情恢复安宁头也不痛了。
“主人,你会不会听错?” 月龙双爪按摩着小黑的太阳穴。轻声细语的问。
“头痛?这种疼痛怎会搞错。空灵来了我就开始有这种感觉,但他今晚已经回日本了,肯定是梦妖。” 小黑生气的说。
“遇上我俩的梦妖都灰飞烟灭了。想报仇也没机会,唯一可能的,剩下一只……” 月龙语气肯定的说。“只有它!”
“谁?”
“小狗呀!除了它?还有谁?一个临时工,我才是正规军,对不对。”
“汪汪……汪汪……” 火犬听后到处乱窜疯狂大叫。
“小龙,你为什么总是针对它。它是你生的!”
“是吐的!好不好。”
“一样呀。”
“不一样,恶心才吐出来。” 月龙蔑视看着火犬说。
火犬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,朝月龙拼命似的大叫。月龙一看火犬敢顶他嘴,“嗷……” 咆哮着对准火犬喷火。火犬张大嘴把火吞下,身体立刻变大几倍毛发竖得尖直朝月龙也咆哮起来,“嗷……嗷呜……” 仿佛变回了狼。
月龙急了居然张大嘴巴,“汪汪……” 大叫起来。 龙扮成了狗,狗化成了龙在小黑跟前对骂。
小黑无奈的说“神龙,疯狗。”” 他躺下双手抱后脑细想:“小龙说得也有道理,都灰飞烟灭了。不对!有走丢的!” 他一跃而起若有所思的望着远方。
“谁?” 月龙与火犬对视着问。
“黄氏宗祠中间最大的狼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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